第509章收回大权

不知不觉之间已是深秋，气温已明显变得冷冽了许多，在柔仪宫后面的小花园当中，大明天子朱允熥已经摆开了一场宴席。朱允熥的心情似乎非常好，指着面前的那一盏鱼羹说道：“这银鱼乃是孝慈高皇后在的时，放在湖中的鱼苗，今日已成美味，你我君臣能畅享如此美味，无不是托了孝慈高皇后的福。”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孝慈高皇后余荫悠远福泽绵长。”

“想当初，就是在这里，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就曾经盛赞过吴少保的医术。”朱允熥微微打了个手势，示意身旁的宫女把那盏银鱼羹送到吴子山面前的小桌之上：“吴少保不仅医术通玄，更有经天纬地之能。留守京城力敌叛军，居功至伟……只是……只是……”

朱允熥的语气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转折，他下意识的看了吴子山一眼，脸上继续保持着皇帝特有的那种微笑：“想必吴少保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最近的夺田事件闹的沸沸扬扬……”

因为“夺田事件”一再发酵，民间和朝廷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甚至爆发了殴打朝廷官员的流血冲突。

京城附近的几个县全都爆发了相同的“民变事件”，成千上万的百姓突然就组织起来，共同对抗朝廷，一时间弄的民怨沸腾舆论滔滔，距离最后的“揭竿而起”只有一步之遥。

但朱允熥却刻意的淡化了这个事情，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下面的官员办事不利，以至激起民变。为抚慰民心绥靖地方，朝中诸臣已上了许多奏疏，要撤换京城八县之主事官员……”

撤换几个县令，对于朝廷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要吏部行个文就能办到。但朱允熥却特意在这种场合说起：“朕思之再三，还是认为先问一问吴少保的意思比较稳妥。毕竟这几个县的官员都是吴少保一手提拔上来的，且有军功在身，若是一下子全都撤下来，恐怕吴少保会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朱允熥就住口不言，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吴子山。

还不等吴子山开口，兵部尚书程纯就第一个讲话了：“办事不利激起民变，本就是地方官的责任，仅仅只是撤回而不加罪，已是朝廷格外开恩。吴少保深明大义精忠为国，自然会遵从万岁的旨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纯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吴子山一眼。

京城八县的所有县令，全都是吴子山临时任命的，朝廷回銮之后必然要换上更加“忠诚可靠”的自己人，而这次“民变事件”刚好就是一个机会。

撤换京城附近的地方官，其实就是在削除吴子山的影响力，这是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既然朝廷已经回銮了，吴子山这个“京城留守”就不再是一种必要，他的权力一定会被收回。只是因为朝廷刚刚回銮，不好立刻下手，要不然一定落下“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口实，但这仅仅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在这个事情上，朝廷完全就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采用了尽可能委婉的方式，不愿意因此就触怒吴子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那支能征善战的学生军。

众所周知，那些学生全都是吴子山一手栽培起来的。只要吴子山“稍微意思一下”，那些学生军立刻就会打出几场大大的败仗。

吴子山可以通过学生军要挟朝廷，你们敢对我的人，我就敢让他们打败仗，这一点让所有人都十分忌惮。

吴子山似乎感到有点冷，下意识的裹了裹宽松的袍服，但却始终沉默不语。

“我说子山老弟呀，我的吴少保。”在这样的场合当中，使用私人称呼明显就很不合适，但常森却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还很亲切的拍着的肩膀：“我知道，京城各县的主官都是你的学生，且都是有军功的，把他们全都撤换了，你心眼里肯定不好受。但这是朝廷大事，不能因私而废，你我都是痛快人，就说句痛快话吧，别憋屈着不言语，好歹给朝廷一个态度。你要是觉得对不住那些有军功的学生，朝廷可以给他们尊贵的爵位，但官职肯定是要撤换的。”

用空洞的爵位换取实权官职，这就是朝廷给钟宝山他们那几个“学生县令”的补偿，同时也是给吴子山的一个交代。

片刻的沉默过后，吴子山终于开口了：“爵以酬功，官以任事，本就是朝廷应有的法度。若是因为有军功在身就要当官，我煌煌大明和千年之前的秦汉还有什么分别？”

爵位和很高的个人待遇完全可以酬谢军功，但官员却需要做实实在在的事情。因为有了军功就要做大官，就会形成秦汉时期军功阶层把持朝政的局面。这和大明朝“文官治国”的制度相悖！

“我就知道子山老弟深明大义，不会小肚鸡肠的为了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常森很是亲切的再次拍打着吴子山的肩膀：“有了你这句话，朝廷里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回头让吏部行个文，给你那几个学生弄个既清且贵的闲职，再封个爵，就把他撤换下来吧。”

“撤换那几个学生，本不是什么大事，朝廷不值得专门提起，只是……”吴子山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只是这夺田之事错综复杂，不是说撤换几个县官就能平息的，最好细究更远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肯定要从长计议。朕必择老成持重之干员处理此事……”吴子山的态度让朱允熥非常的满意：“吴少保本就有拥立定策之功，又有守御京城抗击叛军之能，正是朕的股肱之臣，若不是朝廷法度所限，就算是封个公爵也是恰如其分……”

朱允熥做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朕知吴少保清廉，衣食尚俭，若是太寒酸了也会有损官员的体面，你件官服已穿了不少年头吧？着内库赏赐百金，再选两个伶俐貌美的宫娥，贴身伺候吴少保……”

不仅赏赐了金银，还格外赏赐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似乎已经足以证明君臣之和睦……

朝廷已经意识到了吴子山的影响力太大，正在一步一步的削除他的势力，对于这一点，吴子山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信号。

酒宴之上，君臣尽欢，当吴子山离开皇宫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玉兔东升的戌时中刻光景了。

“老爷怎回来的这么晚？还一身的酒气？”闰娘小声说道：“周敦儒正在候着老爷呢，怎么说他都不肯走，一定要见老爷一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