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我们是朋友
房门打开，心地善良的饭馆老板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看到朱允炆的瞬间，饭馆老板感到十分奇怪：“你怎么又来了？”
“刚才吃了你家的包子，总是要给钱的，”朱允炆直接就把那几角碎银全都塞到老者的手中。
看着那几角碎银，老者已经彻底呆住：原以为这个年轻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想不到他竟然出手这么阔绰。
只不过是吃了一个包子而已，竟然给这么多钱。
“麻烦你把刚才的欠条拿出来。”
那老者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只能把朱允炆刚刚写好的那张欠条取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欠条上的署名。
“你是……你是……”老者已经惊呆了。
“朕乃大明天子。”
朱允炆接过自己亲手书写的欠条，撕的纷纷碎碎，随手把纸屑扔出，在饭馆老板目瞪口呆的表情当中，潇洒的转身而去。
“大明天子”就是朱允炆最后的精神支柱，无论多么穷困潦倒，也不管多么饥寒交迫，他都不会放下天子的尊严，更不可能赖账。
只可惜，生于深宫之内的朱允炆对于物价并没有清晰的概念，他不知道那个包子根本就不值那么多银子。
朱允炆很随意的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裹紧了身上那件土黄颜色的“酒幌子”，极力蜷缩着身体，仿佛悬浮在母体当中的胎儿。
夜已经很深了，从江面上飘荡过来的水汽，缠绕在低空，形成一团薄薄的雾，让夜色变得更加朦胧起来。
沉睡中的朱允炆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正在接受文武群臣的朝贺，还有许许多多的外国使节。从睡梦中获得的满足感，让他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温暖，他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有人低低的呼了他一声：“允炆——”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朱允炆猛然惊醒，他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一个人正蹲坐在他的身旁。
“狗剩儿？”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朱允炆还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是我。”钱狗剩摊开两条大长腿，就好像少年时代那样和朱允炆肩并肩的坐着：“刚才听巡逻的师弟说，你在这里露宿，我就过来看看你。”
钱狗剩从怀里摸出一张面饼，撕下一半递给了朱允炆。
朱允炆绝不接受别人的施舍，但钱狗剩是个例外。
因为钱狗剩是他的朋友，是少年时代的挚友。朋友之间，无所谓施舍不施舍。
“朕从不白吃别人的东西，但你不一样。”
“不要再称朕了，我听着刺耳，你我还像当初那样称呼吧。”
“好的，好的，你还叫我允炆，我还叫你狗剩儿。”完全就是因为能和钱狗剩肩并肩的缘故，朱允炆又回忆了当年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岁月，他再也不必拿捏“大明天子”的架子，没有任何顾忌的象钱狗剩一样摊开两条腿。
二人就像街边的流浪汉一样坐着，啃着同一张面饼。
“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钱狗剩从腰里接下四四方方的军用水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又把水壶递给了朱允炆：“我知道你过的很不好……”
朱允炆接过水壶，一仰脖就“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半，毫不在意的用衣袖抹了抹嘴，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我过的很不好吗？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钱狗剩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嘴皮儿动了好几下，最终却没有开口。
二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半天，钱狗剩才终于说道：“你不要在这里晃悠了，往南边去吧，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放弃皇宫了，这一带必然会被叛军占领。”
“你们要撤退？你们若是走了，宫里必然落入叛贼手中，这万万不行……”
在朱允炆的心目当中，皇宫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是大明朝的象征，弃守皇宫任凭叛军占据，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打仗的事情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朱允炆显得十分激动：“这皇宫大内乃是天下观瞻之地，万民瞩目之所，必须死死守住，万万不可有失。”
“我们自有安排。”钱狗剩很有耐心的说道：“一旦我们主动放弃皇宫，叛军必然蜂拥占领，如此一来就可以把分布在各处的叛军主力一网打尽，一战而竞全功，到时候再收复皇宫收复整个京城，犹如反掌之易。”
虽然皇宫在朱允炆的心目中有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但他不得不承认钱狗剩的安排绝对是最合理的：“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这个到底朕……我不是不明白，只是这皇宫乃是太祖高皇帝所建……算了，你说的对，毕竟消灭叛军比防守皇宫要重要的多……”
“我听说昨天你们打了一场大大的胜仗，还生擒了楚逆之伪世子，是真的么？”
“嗯，”钱狗剩点了点头：“有这么回事。”
“我就知道一定是真的。”得到了钱狗剩的亲口承认之后，朱允炆立刻就变得兴奋起来：“我大明上有皇天后土之眷，下有万民拥戴之情，更有你们这些忠诚敢战之士，区区伪逆何足道哉？此一战是谁指挥的？”
“是我指挥的。”
“我要封你的官，让你做讨逆大元帅，统领天下兵马……”朱允炆兴奋的抓住钱狗剩的手：“你我永不相负，要做万世君臣之典范……”
虽然戏文里总是出现“大元帅”这样的职务，但那终究是戏文而已，事实上大明朝从来就没有“大元帅”这个官职。朱允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足以说明他的精神确实已经很不正常了。
钱狗剩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朱允炆，说的语重心长：“君臣？我刚刚不是已经说活了么？你我只是朋友，我是狗剩儿，你是允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关系，你又何必说什么君臣？”
“对，对，我们是朋友。”朱允炆明显已经很激动了，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你愿意帮我重新执掌大明江山么？”
“只要我重新执掌天下，绝不辜负朋友之谊。”钱狗剩信誓旦旦的保证着，郑重其事的说道：“但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粟，明有宗庙永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