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这个小人物
午时前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的人昏昏欲睡。十七岁的小根子抱着手里的长矛，倚在大仓厚实的墙壁上打着瞌睡。
军库要地戒备森严，其实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虽说这里距离前线不远，但外面就有好几层岗哨，根本就不用担心叛军摸进来，小根子总是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打个瞌睡。
正在半睡半醒之时，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呼唤：“小根子，过来，过来……”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顶头上司正在朝着自己招手，赶紧应了一声：“啥事哦？”
“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喊那么大声，赶紧过来。”身为顶头上司的仓房大使笑骂着朝他挤眉弄眼：“有好事儿。”
小根子赶紧跑到了仓库旁边的耳子房内，只见仓大使和自己的那几个同伴已经支架起了一口大锅，锅子里炖煮着青菜豆腐，还有一只大的不像话的肥鸭子。
自己的这几个同伴全都是老兵痞，偷鸡摸狗的事情从来就没少干，也不知从哪偷了一只肥鸭，煮了一锅老鸭汤。
最有意思的是，桌上竟然还有一坛子酒。
看守仓库乃是重要职责，本是应该禁绝饮酒，但这些老兵痞们从来就不把军中禁令当一回事儿，时常出去偷点鸡鸭肥肉之类的美食打打牙祭，顺便再喝几盅。
对于这种情形，小根子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鸭子是我顺手牵羊弄回来的，这酒是老六偷偷带进来的，”身为顶头上司的仓房大使嘿嘿的笑着对小根子说道：“虽说你小子连一根菜叶子都没弄，吃喝的时候少不你的那一份儿。”
虽说这几个老兵痞言语粗野，还经常从仓库里偷些东西拿出去卖掉，却从来都把小根子当成是自己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新兵就欺负他，每次偷偷摸摸的打牙祭之时，都会喊上他，让他吃个满嘴流油。
所以，小根子也就不把这几个老兵痞当外人，早已和他们混的十分熟悉了。
当身为顶头上司的仓房大使扯下一条肥厚肉多的鸭腿大吃大嚼之时，小根子只是嘻嘻的笑：“吃鸭子哪有啃鸭腿的？一看你就是个外行，这鸭子最好吃的部位是鸭脖子，不仅肥瘦均匀而且最入味……”
“老子吃了几十年的鸭子，还不如你小子懂哩。”老兵痞用满是油汤汁水的手指指着小根子：“要说吃鸭子，你小子比我们这些本地人还要懂行，要是不说，谁能看出你小子是蒙古种儿？”
蒙古种儿？
老兵痞说的很对，小根子确实不是汉人，他是一个蒙古人。
小根子姓霍，本名叫做霍孟根，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典型的汉人常用名，其实孟根二字本就是蒙古男子的名字，本意是金银和财富。
孟根这个蒙古名，就好像汉人的“富贵”“有财”一样，充满了美好的寓意。
虽说小根子是蒙古血统，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去过蒙古草原，甚至连他爹都没有去过。他从小生活在这富庶繁华的京城之地，读汉的书做汉人的事，已经不能说是汉化……而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汉人。
“小根子，哥儿几个对你不赖吧？每次有了好吃喝都没有落下过你。”一个兵痞嘻嘻的笑着：“咱们这几个货色当中，就你家最有钱，啥时候也请我们哥儿几个吃顿好的？”
“其实我家也没几个钱……”
“放你娘的屁。”顶头上司用粗野的语言笑骂了一句：“大家都是在一个锅子里轮马勺的兄弟，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你爹弄了好几条船，光是租船的生意就是赚的盆满钵满，你这一身军皮还是你爹花钱买来的呢，还说家里没钱？你要是敢再哭穷，我们几个就把你扔进锅里煮熟了吃。”
虽然小根子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却比这些普普通通的大头兵要宽裕的多，因为他的父亲就是霍老大。
他爹霍老大在江面上做租船的生意，虽然没有赚到大钱，这么多年以来也早就攒下了些家底，还专门在巡防营给小根子买了个清闲的职位，希望他能混个一官半职。
“以前我爹的租船生意确实还算不错，只是……自从开战以来，江面上就被叛军给封锁了，家里的那几条船也被叛军抢了去，哪里还有生意可做？”
“别他娘的哭穷了，你爹抠门吝啬，也不知给你攒下多少老婆本，兄弟们吃你一顿算个屁呀？你要是不想请客就明说，别他娘念叨这些有的没的屁话。”
“请客，我当然得请客。”小根子嘻嘻的笑着，没有丝毫蒙古人剽悍勇武之气，反而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自从我当差以后，几位老哥对我颇多照顾，于情于理都应该请大家美美的吃一顿。这样吧，等有了机会，我掏钱在望月楼摆一桌上好的酒席……”
“我去你娘的望月楼。”几个老兵痞纷纷笑骂着：“这样的屁话，你还不如不说哩。”
去望月楼吃宴席？那是不可能的。
虽说大家从来就没有把看守仓库的差事太当一回事，但这毕竟是仓房重地，囤积着大量的军资军械，还有刚刚从民间抢夺……征调来的粮米。在仓库里边吃吃喝喝算不了什么，要是出去吃喝的话那就是擅离职守了。
“你要是真的想请我们哥儿几个吃顿好的，就想办法弄一只羊过来，我听说你们蒙古人的涮羊肉相当美意……”
一只羊？
现如今正在打仗，粮食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天上去，羊肉几乎已经成了奢侈品，一只羊要花不少银子呢。
但这几个老兵痞确确实实对自己很不错，要是不请他们大吃一顿着实有点说不过去，精明的小根子已经盘算好了：买一只羊给大家打打牙祭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买大羊，买一只羊羔意思意思也就行了，而且一定要买山羊，因为山羊比绵羊便宜的多。
“甭管是山羊还是绵羊，只要能吃到嘴里就是好羊。”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破费一下请大家吃羊肉，但精明的小根子还是借着这个机会提出了一个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几位老哥，我想趁着出去买羊的机会回家一趟。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我爹了，我得回去探探家。”
虽说小根子这样的士兵根本就不需要到前线去打仗，但他终究是个兵，尤其是这个激战正酣的时刻，私自探家是绝对不允许的。
好在还有这几个老兵痞，他们有的是办法。
“只要你能把羊买回来，探家就探家呗。”身为顶头上司的仓房大使嘿嘿的笑着：“哥儿几个帮你打打掩护，总能腾出些时间来。不过你必须在天黑之前回来，到时候查值的来了可就不好说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去看望过父亲了，小根子马上站起身来：“几位先吃着喝着，我这就回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