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杀或不杀
夕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在西边的天际留下一大片火烧云，通红的颜色总是让人想起流淌的鲜血。老冯还在望着桌子上的那三样东西发呆：一条白绫，一柄匕首，还有一壶毒酒。
过了好半天，老冯才终于开口，对着那几个手下人说道：“哥儿几个，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那几个手下人全都很清楚的知道桌上的这三样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却全都拿不定主意，好一阵子沉默之后才说道：“这是一件大事，咱们职位卑微怎么好做主？还是问问主事大人的意思吧……”
“主事大人早他娘的跑了，要不然这三样东西怎么会交到我的手中？”老冯气恼的大骂着：“咱们这位主事大人，平日里吆三喝四人五人六，把官架子摆的十足。听说叛军打了进来，立刻带着金银财宝和大小老婆跑的没了影子，却把这脏活交给咱们来做，真他娘不是人……”
老冯是宗人府的“堂事”，差不多也就相当于负责具体事务的副科长，但他的编制却在礼部，从严格意义上来看，虽然他一直在宗人府“上班”，但却不属于宗人府，而是礼部的官员……因为他的官职太低，甚至连官员都算不上，只能算作是“吏员”。
洪武皇帝朱元璋设立宗正院，后来改为宗人府。高级职位大多由宗室出任，但具体的事务却由礼部办理，职位卑微的事务官大多是出自礼部。
“主事大人跑了？他怎么能跑呢？”
老冯把眼一瞪，没好气的说道：“叛军已经打进城了，眼瞅着就是江山易主。连万岁爷都跑了，皇亲国戚早就跑的干干净净，主事大人再不跑，恐怕连脑袋瓜子都保不住……”
叛军打进城之后，每个人都很清楚的知道末日即将降临，身为大明天子的朱允熥和一大群文武大臣选择了抛弃京城跑路，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也纷纷如同丧家之犬般一哄而散。
但是在跑路之前，该办的事情还得办：比如说圈禁在宗人府的周王和吴王，那是一定“处理”一下的。
至于说到底应该怎么处理……看看摆在桌子上那三样东西就全明白了。
周王的燕王的同母兄弟，肯定不能留他性命。
吴王朱允炆那就更不用说了，必然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按说这种事情，朝廷就应该派人的来监督一下，确认了具体的“处理结果”之后再回去复命。但叛军已经打进来了，又找不到具体负责此事的主事大人，那个前来监督的小太监连一刻也不敢停留，只是匆匆忙忙的交代了几句，留下这三样东西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自古天家最绝情，这句话还真的没有说错呢。”一个小吏看着桌子上的那三样东西，唏嘘感慨道：“吴王是万岁的兄弟啊，可怎么下得去这个毒手？”
“这事未必就是万岁安排的，因为那个小太监根本就没有圣旨，只是说这是朝廷的意思……”
当老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需要“处理”掉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朱元璋的儿子，一个朱标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有皇帝的旨意啊，要不然谁敢下手？
“你是不是傻？”老冯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屠戮骨肉是要被后世子孙唾骂的，这种事情若是落于笔墨，一定会上史书，会背负千载骂名……”
干掉自己的叔叔和兄弟，这种事情若是直接写在圣旨上，就等于是给自己留下了罪证，一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叛军已经打进来了，朝廷必须撤离，而周王和朱允炆也一定要“处理”掉，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
“宗人府这么多人，从一品的宗人令到七品的主事，跑的跑散的散，却把这种破事交给咱们爷们去办，千百年之后的骂名一定会落在你我的身上……”
“千百年之后？用不了那么久……”老冯微微的昂着头，遥望着即将落山的夕阳，还有那一抹殷红如血的火烧云：“只要咱们做了这个事情，估计等不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咱们的人头就得搬家，咱们的老婆孩子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连祖坟都得被刨开……”
事情是明摆着的，如果老冯他们这些人真的遵守了朝廷的“意思”，把周王和朱允炆给“处理”掉了。等叛军攻打过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落个好下场。
众所周知，叛军打的就是“恢复正朔”的旗号，他们和朝廷开战的理由就是说朱允熥的皇位来路不正，朱允炆才应该是大明天子。
虽然大家都知道叛军的这个说法根本就是造反的借口，就算他们真的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多半也不会把朱允炆推上皇位，而是要自己做皇帝的。尤其是在叛军已经攻进京城的情况下，楚王最希望朱允炆在这个时候死掉，就算他不死也会想方设法的让他去死，然后就可以装模作样的流几滴眼泪，最后一定会“勉为其难”的接掌大明江山。
虽然现在的楚王巴不得朱允炆赶紧死掉，但不管是谁杀了他，楚王都会摆出一副“正义”的嘴脸，立刻为朱允炆复仇。如此一来，楚王登上皇位的时候就可以更加的名正言顺一些，还能顺便站上道德的制高点。
从叛军的角度来看，不管是谁杀了朱允炆，都是十恶不赦的“弑君”重罪，到时候必定要将凶手株连九族挫骨扬灰。
在叛军已经进城的情况下，如果杀了朱允炆，这几个看守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杀的话……结果也是一样的。
因为叛军仅仅只是打着“恢复正朔”的幌子，而不是真的要“恢复正朔”，等叛军杀到这里之后，必然要让朱允炆死掉，然后把脏水泼在他们这几个人的身上，说是他们杀死了大明天子朱允炆。
无论杀还是不杀，反正只要叛军进城，他们这几个人就死定了。
“我明白主事大人为什么要跑掉了，因为这事……实在难办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老冯这个“最高领导”：“老冯，你说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这口黑锅咱们不能扛，也扛不起来。”老冯下意识的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三样东西，无可奈何的苦笑着：“就眼下这个情形，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