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名将的悲哀
成虎臣站在凤阳城头，遥望着远方久久不语。作为成虎臣的副手，文纵云显得极是兴奋：“一战而下中都，虎臣将军必然名动天下。”
能够攻克中都凤阳，足以证明成虎臣的军事才能，但他却没有丝毫的骄傲或者是兴奋，只是淡淡的说道：“内战无俊杰，我也不想要这个名声。”
这一战，打出了成虎臣的赫赫威名，但他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造反。
成虎臣是典型的传统军人，忠君思想早已深入骨髓，在他的心目当中，保家卫国才是军人的天职。像现在这样打内战……实在是无奈之举。
“虎臣将军百战百胜，纵云佩服的很，只是虎臣将军太过于迂腐了些。”文纵云笑呵呵的说道：“唐时的尉迟敬德，曾跟随李世民竞夺天下，不也成就了一番英雄伟业？朝廷正统本就属于允炆殿下，却被那阴险之辈篡夺。我等完全就是为了恢复正朔遵奉正统，乃是大义之举。”
大义？遵奉正统？
这种话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就算晋王的大军真的打到了京城，他还会遵守以前的誓言扶保朱允炆身登大宝吗？
恐怕多半是自己做皇帝吧？
虽说唐太宗李世民也曾发动过玄武门之变，才篡夺了皇位，并且建立了煌煌的贞观之治，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明君，终究逃不脱一个“篡”字……
奈何自己是晋王的嫡系，是晋王一手提拔起来的，晋王对成虎臣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事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
成虎臣很不愿意和文纵云提起这些，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命令都下达了吧？”
“虎臣将军放心，都已经下达下去了。”
刚刚攻占凤阳，成虎臣就下了命令，不许士卒滋扰百姓，更不许抢掠地方，否则的话就要军法从事。
成虎臣始终是一个军人，而不是盗贼，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士兵像破门而入的强贼那样抢掠烧杀。
所以，这一路之上，虽然经历了很多次大大小小的战斗，并且攻克了很多城池，却始终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
文纵云这个人素来自负，从来就没有真心佩服过什么人，但成虎臣卓越的军事才能却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在士兵当中的威望更是文纵云永远都达不到的高度。
“孤军深入，以少兵临大敌，还能一战而下中都，虎臣将军已直追古之名将了。只需继续挥师，无论东进还是南下，都可以直指淮扬饮马长江……”
“能够攻克凤阳，已是我军之极限。”虽然已经获得了一连串的胜利，成虎臣却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我军早已师老兵疲，已成强弩之末，再难穿鲁缟了。原地修整，准备回撤吧。”
回撤？
都已经打到凤阳了，其势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这个时候怎么能撤兵呢？
“虎臣将军连番大胜，正可以乘胜进取，怎么可以……”
对于文纵云这个副手，其实成虎臣一点都不喜欢，因为他的功利之心太重，他只想取得更多胜利，却丝毫不顾及手下士兵。
能打到这里来，本身就已经达到了理论上的极限，继续冒进的话必然会面临更大风险，一个弄不好，这几千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就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但文纵云从来就不考虑这些，他只想立功，只想着出人头地。
文纵云这个人很自私。
无论他表现的多么彬彬有礼，他都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想用无数人的尸体铺平他的上进之路。
“文同知，你真以为这中都是我打下来的吗？”这显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因为成虎臣马上就给出了答案：“不是，根本就不是。”
“这中都凤阳，乃是太祖高皇帝龙兴之地，光是中都留守司，就下辖八卫一所，总兵力在四万五到五万之间，我军只有不足六千人马……”
“虽说蓝玉抽调了很大一部分留守的人马，但这里毕竟的中都啊，对手数倍于我军……”
“敌军数倍于我又能如何？还不是被虎臣将军打的龟缩不出？”
“文同知，你错了，”成虎臣微微的摇着头：“咱们能够攻克凤阳，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我军，而是对手根本就不想和咱们打。”
“这中都之地，多是勋贵旧臣，有他们太多的利益，他们不想把这里打成一片焦土，不过是投鼠忌器而已。随意我军才能轻而易举的攻克中都，但中都之地的核心不是这凤阳城，而是皇陵那边……”
为了自身的利益，凤阳附近的军队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这才是成虎臣取得胜利的关键。
“我军明明已经缺粮严重，为何我不去各地抢掠？是因为我不敢。若是真的那么做了，必然触动那些勋贵的利益，到时候他们必然是要拼命的……”
地方上的勋贵旧臣和实力派，可以不在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甚至可以不在乎朝廷的利益，但他们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利益。
“若是我军在这时候出去抢粮，皇陵卫那边的军队立刻就会倾巢而出，英武卫、飞熊卫马上就会杀过来。到那个时候，我军进不能过濠水，退不能到洛河，你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文纵云这个人确实自负，而且是相当的自负，但是他一点都不蠢。他很清楚的知道成虎臣的军事才能，也知道他说的这些全都有道理。
“依虎臣将军的意思，是要不得不退兵了么？”
“退兵？”成虎臣还是摇头：“若我所料不错，蓝玉必然已经分兵，而且一定会顺着颍水一路追击，早就把咱们的退路给堵死了。”
“若是蓝玉分兵，晋王殿下的这盘棋可就全活了。”
“希望晋王和朝廷都能抓住这个机会，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要是能谈出个结果，无论是好是坏，大家都有退路。这是晋王的机会，也是朝廷的机会，更是你我和这几千袍泽的最后机会……”
“若是殿下和朝廷谈不拢呢？”
“要是谈不拢，大家就都没有机会了，只能……”成虎臣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个最坏的结果从自己的脑袋里甩出去：“希望不会走到这一步，我真的不想看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