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教子无方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享用着今日的晚餐。闰娘原本就是大家闺秀出身，现如今又是堂堂的三品夫人，虽然不会刻意的摆出一些奢侈的场面，排场还是有一些的。光是伺候饮食的小丫鬟，就有四个之多。
知书达理的闰娘最重礼仪，即便是在饭桌之上，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名门千金的优雅和从容，但是今天她似乎对饭菜有些小小的不满意：“饭菜的口味似于往日不同，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她身旁伺候的小丫鬟怯怯的说道：“回禀夫人，掌勺韩师傅家里有事，临时换了个大厨，所以饭菜口味略有变化……”
“嗯，。”闰娘略略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闰娘受过传统的儒家教育，并不会因为饭菜不对口味而苛责家里的仆役，只是淡淡的说道：“这几个菜式都不如韩师傅做的好，只有这个蒜泥白肉还算有些功力，杏儿多吃几口。”
杏儿姑娘虽有丫鬟之名，但她和主母的关系非同一般，从她能直接上桌吃饭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杏儿却没有丝毫丫鬟应有的谦卑，毫不客气的端起那盘蒜泥白肉吃了个痛快。
白肉的肥美和蒜汁的辛辣泾渭分明却又相辅相成，吃在嘴里形成独特的奇妙口感，尤其是咬碎了白肉之后的那种浓郁肉香，糅合进蒜汁的风味之中，相得益彰堪称享受。
“自从孙神医得到了那西人的医书手稿，就如获至宝，整日里废寝忘食的研究，我看那西人的医术也很一般，手稿中有好几处明显的错谬之处……”
还不等杏儿把话说完，吴子山就笑了：“虽说天下医术都是一回事，但西人的医术与孙神医的医术分属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难免有些不好理解的地方，这也是很正常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无论是西方世界的医术还是东方世界的医术，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相互学习融会贯通才是道理，仅仅只是揪住某个不足之处大做文章那就不对了。
“那西人的医书手稿相当博杂，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还引用了欧洲那边的医术记载……”杏儿已经消灭了整整一盘蒜泥白肉，把最后一点汤汁全部倒进米饭当中，端着饭碗大吃大嚼，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西人说的公元1367年到底是哪一年哦？是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
因为长期受到吴子山的熏陶，杏儿早就知道西方人的公元纪年方式，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公元1367年……我推算一下。”吴子山大致的推算了一下年份：“西人说的1367年，差不多就是咱们这边的洪武初年，就算是有些误差，也差不了三五年。”
“那就是当代的事情喽。”
“应该是吧。”
在传统的医书当中，记载的病例大多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像西人这样把当代的病例记载在书本上，在大明王朝还是比较少见的事情。
但杏儿却毫不在意。
她本就是个半吊子的“医生”，甚至连医生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个“护士”而已，对于这样的详细记载没有多少兴趣。
而且杏儿素来粗枝大叶，从来都不关心具体的细节，她继续一边吃饭一边和吴子山闲聊。
“吃饭就吃饭，有什么话不能等到饭后再说？也不怕噎了喉咙。”闰娘面带微笑的说道：“都好好吃饭，不要再谈论什么医书了好不好？”
“食不言，寝不语”出自《论语》，是圣人教诲，对于闰娘这样的大家闺秀而言，就是指导生活细节的标准。
杏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马上就不说话了。
其实，在杏儿的内心深处，虽然自己和闰娘的关系非同一般，虽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但是现在的杏儿越来越不习惯闰娘的做派了。
闰娘总是有太多的讲究，虽然她从来不把这些繁文缛节当做硬标准来要求杏儿，却让杏儿非常非常的不习惯。
这并不是因为闰娘的本性不好，事实恰恰相反，闰娘的言谈举止性格脾气极度符合古典女子的标准，以前的杏儿也没感觉到什么。
自从进入医学院之后，杏儿已经习惯了和那些学生们一起说说笑笑，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现在面对闰娘的时候反而非常的适应了。
这也是杏儿极少回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很清楚的知道，不管闰娘对她多好，也不管自己和这位“闰小姐”之间有过多么美好的过去，自己和“闰小姐”已不是一种人了。
闰小姐生于深闺之内，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她也没有想过去通过学习开拓视野，而是乐于从一个千金小姐转变成为贵妇人。
闰娘是吴子山的夫人，也是她的附庸，是一个没有独立人格没有独立思维的人。
如果在以前，闰娘就是杏儿的偶像，杏儿做梦都想拥有这样的生活。
但是现在，杏儿对这样的生活毫无兴趣，甚至非常的不以为然。
她对闰娘的所有尊重，只不过是停留在表面上，她甚至已经开始同情闰娘了，因为她觉得闰娘这样的生活非常的可悲……
就在这个时候，猛然传来“咣”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几声尖叫。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老爷，夫人，少爷又在胡闹了，打碎了家里的金鱼缸，弄的满身泥水，还把夫人的卧房弄的乱七八糟……”
闰娘眉头一皱：“你们几个人都照顾不好小少爷，可真是的……”
“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用在吴子山的身上绝对不合适，因为他的那个儿子一点都没有他的斯文儒雅，反而经常调皮捣蛋。
因为一家人全都对这个孩子过分的宠溺，让他愈发的有恃无恐，不仅脾气越来越糟糕，而且越来越具备了“熊孩子”的典型特征。
“石蛋儿又瞎胡闹了？这还了得？我得去管管他才行。”
在这个家里，石蛋儿小少爷唯一惧怕的那个人就是杏儿了。
虽然别人很宠他，杏儿却对这个小少爷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一直都是严加管教，每次遇到石蛋调皮，都是直接抄起竹板打屁股。
眼看着杏儿要去教训自己的儿子，闰娘就知道石蛋儿又要吃一顿“竹笋炒肉”了。
“杏儿，别……”毕竟母子连心，闰娘不希望杏儿用如此粗暴的手段对待儿子，正要阻止，却被吴子山拦住了：
“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被你们宠的没个样子，长大之后必然会成为纨绔子弟，让杏儿教训教训他也好……”
闰娘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虽然总是过分的宠溺儿子，却也知道“宠子即害子”的道理，并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杏儿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