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当吴子山揉着酸疼的脖子醒来之时，一只足足有半尺长的老鼠刚刚从他的耳边跑了过去，“滋溜”一声钻进墙角的缝隙当中。这座监牢完全是用灰白色的石块垒砌而成，一侧是粗若儿臂的栏杆，阴冷潮湿暗无天日。
马皇后因病而逝，作为太医院的一把手兼皇后本人的“专属私人医生”，吴子山肯定是有责任的。
当天就被革去官职，扔进了位于太平门外的一处监牢……传说中的诏狱。
和普通的监牢不同，诏狱的牢房是一种半地下结构的“地窨子”，仅仅只是在顶部留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通风孔。空气流通不畅虫鼠四窜，潮湿的墙壁上几乎能滴出水来。
在这个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小牢房当中，竟然塞进来六个人，连躺平身体都很困难，尤其是那几个被严刑拷打过后的犯人，身上才脓疮和腐臭味道几欲让人作呕。
在这个地窨子里头，总共有十二间相同样式的牢房，左右两侧各有六间，一墙之隔的后面就是“审讯室”，总是从里头传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当头顶那个拳头大小的通风孔终于变得明亮起来之时，牢门打开了。
一个狱卒推着独轮车，另外一个狱卒则手持簸箕，将车斗里的窝窝头扔了进来，就好像是在喂猪一样。
这些窝窝头显然是新蒸出来的，并没有发霉变质，只是因为掺杂了太多的泥沙和木屑，实在难以下咽。
就是这样的猪狗食，同样引的那些“狱友”好一阵哄抢：在这诏狱之中，每天只有这一顿饭，不论牢房里的罪犯人数多寡，全都是扔一簸箕就走，抢不到就只能饿肚皮了。
开始的时候，吴子山真的吃不下这种东西，连续饿了两天之后，实在饿的眼冒金星，开始像其他的那些罪犯一样争抢食物了。
就在吴子山伸着脖子用力吞咽硌牙的窝窝头之时，那个手持簸箕的狱卒隔着粗大的栅栏喊了一声：“哪个是吴子山？”
一般情况下，只要点到谁的名字，就意味要经历一场惨绝人寰的严刑拷打。
“我是。”
狱卒放下了簸箕，朝着他招了招手。
吴子山跟在那狱卒的身后从“地窨子”里走出来，初升的朝阳刺痛了他的眼睛，不得不举起手掌遮挡阳光。
和想象当中的完全不同，狱卒并没有把他带去审讯，而是径直把他带走到了对面的另外一间牢房。
虽然这间牢房依旧狭小逼仄，和已经“蹲”了六天的那间“地窨子”比起来，简直可以算是天堂了。
至少这是一个“单间儿”，不用再和其他的犯人挤在一起，虽然没有床铺，地上却铺着一套还算可以用的被褥，还有单独的马桶器具。
狱卒去掉了他身上的刑具，面无表情的说道：“有兄弟递了话儿进来，要我们关照你，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待遇了。”
自己身在诏狱之内，竟然还有人能递话进来？
这诏狱可不是一般的监牢，而是锦衣卫的专属之地，最讲究就是“水火不通”，根本就不允许家属探视。
就算是闰娘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入狱”的消息，奈何这诏狱森严如铁，他们也是进不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去找过了赵丙丁。
那赵丙丁本就是镇抚司的，算是锦衣卫的“内部人士”，肯定是他想方设法的打通了些关节，让自己可以享受到更好一点的待遇。
这个“小单间儿”的待遇却很不错，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伙食方面：一张白面饼虽然又干又硬，总比那硌的牙齿疼的窝窝头要强上百倍，除此之外还有一碗泛着油花的汤水和一个咸菜疙瘩。
除了伙食方面的提高之外，吴子山还有一刻钟的“放风时间”，每天都可以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而且那些狱卒对于他们的监管也并不是十分的严格，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越狱逃跑。”
想在这种地方“越狱潜逃”，基本就是不可能的。
诏狱的双层围墙高近两丈，就算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也爬不出去，两道高墙之间还有守卫，这又不是好莱坞的大片，怎么可能越狱呢？
再者说了，吴子山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越狱的必要。
事情是明摆着的，他所犯的那点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案要案，既没有贪污也没有谋反，完全就是因为马皇后之死。
马皇后临死之前曾经说过吴子山“有功无罪”，而且这个事他确实没有犯罪呀，甚至连犯错都谈不上。
虽然马皇后终究还是死了，却并非是因为误诊或者是医治不力，实在是因为已经超出了医疗的范畴。
若是因此就杀掉太医院的一把手，那以后谁还敢做太医？
在吴子山的估计当中，就算是自己已经被投入了诏狱，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最起码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月亮升起来了，吴子山枕着自己的胳膊，遥望着天上的那一轮弯月，心中百感交集。
一来是因为想家。
自己身在诏狱之中，闰娘和丁老爹他们肯定急的要死要活，必然是在想方设法的营救，也一定会不停的托人情走关系的上下打点……
除此之外，吴子山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一个事实：虽然自从自己穿越之后，确确实实经历了风险，每一次都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有惊无险的走过来，并且一再加官进爵。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乡野郎中，到太医院的一把手，他确实走的太顺了。
一直以来，吴子山都认为这是自己的能力超群，现在看起来……还是过分高估自己了。
明明没有犯什么错，却被朱元璋一脚揣进监狱，这种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让吴子山愈发的体会到一种不踏实不安全的惶恐。
就算这一次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下一次呢？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么中二的话语，吴子山确实说不出来，但这句话绝对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次牢狱之灾就是最好的注角！
虽然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如何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吴子山仰望着天上的月亮，陷入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