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发挥余热
这人呐,但凡上了点年纪,乱七八糟的病痛就会接踵而来。尤其是腰腿疼之类的老年人慢性病,总是避免不了的。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膝盖和脚踝部位总是隐隐的刺痛,孙省身孙神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患上了“骨殖”之症——其实就是骨质增生。
作为一个悬壶济世几十年的老中医,孙神医知道这种病光是服药是不行的,最主要还是针灸、按摩等常规疗法。
好在这种病仅仅只是让自己腿脚不便,也u至于危及脏腑,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腿脚一直在隐隐作痛,才刚刚过了申时,孙神医就打算关门歇业了……
门板才刚刚上了一半,就有一个穿着兵褂的军爷的走进了安民堂:“孙神医,你的驿信……”
洪武年间的“邮政系统”隶属于兵部,严格意义上来讲,每一个“邮递员”都可以算是军人,民间称这些“邮递员”为“水马兵”。
“有我的驿信?哪儿来的?”
水马兵看了看信建上的火封,随口说道:“京师来的。”
孙神医取出几个铜板,结算了“邮递费”,客客气气的把水马兵打发走了,这才拿起那封信件。
“孙氏前辈讳省身者敬启。”
看到“信封”上这一行熟悉的字迹,孙省身孙神医就忍不住的微微一笑。
虽然还没有拆开信封,孙神医却已经知道了给自己写信的那个人是谁了。
必然就是以前的老对头吴子山。
自己在京城并无亲戚朋友,也就只有吴子山这个老熟人会给自己写信了。
作为昔日水火不容的老对手,自从“一笑泯恩仇”之后,二人也就仅仅只在太原府见过一次面而已。后来听说那吴子山去了太医院做了院正,算是飞黄腾达了,也就断了音讯再无来往。
能收到老朋友的信件,孙神医还是很高兴的,但他却不急于拆开信封。而是先给自己斟了一盏热茶,慢悠悠的饮了几口,这才面带微笑的打开了信封……
“……自太原一晤,再无期见,今身在京师,山水相阻,唯有遥寄相思。辱之思君料如君之思辱……”
这封信的开头部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纯粹就是几句礼节性的客套话,无非就是说咱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很想念昔日的老朋友,想必你也一定很想我吧。
千里迢迢送一封书信,肯定不是为了说这几句客套话,吴子山肯定有事儿。
简简单单几句之后,很快就是切入了正题:吴子山盛情邀请孙省身孙神医到医学院去讲学,并且给了一个正式的职务:药理教授。
所谓的药理教授,并不是什么官职,单纯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这个药理教授和大学教授是两码事,和职称没有任何关系,基本上就相当于是“讲授药理课程”的普通老师,和教小孩子们读书认字的私塾先生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同时,吴子山还在书信当中详细说明了医学院的真实状况:很糟糕。
医学院还是初创阶段,要钱粮没钱粮,要人手没人手,仅仅只是顶着一个“大明官办医学院”的偌大名头而已。
而且,根据吴子山所言,这个“药理教授”的薪水少的可怜,纯粹就是教学而已,并不是一个跻身官场的途径。
我邀请你到医学院来当老师,但却不可能给你开出很高的工资,也不会给你多么美好的前程,仅仅只是希望你能本着“弘医道”“扬药理”的医者精神,为大明朝培养更多的医学人才。
虽说孙神医不是什么豪富之人,毕竟已经行医大半生,好歹也算是有些积蓄,他的生活起居至少也是中等的小康水平,并不是很在乎吴子山开出的那点少的可怜的“工资”。
至于说跻身官场……孙神医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孙神医这样的年纪,已是黄土埋脖颈的人了,本身就不缺钱又对当官没什么兴趣,唯一的愿想就是平安无事的安度晚年而已。
但吴子山的这封信,却在他的心头燃了一团希望的火焰。
现在的孙神医,仅仅只是个“神医”罢了,而且还只能限于这小小的县城之内。若是能够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更多的年轻人,立刻就可以超脱“神医”的局限性,升格成为“医道宗师”了。
虽然孙神医总是宣扬自己就是“方剂派”的“嫡系传人”,其实他自己很清楚的知道方剂派的传人成千上万,那只不过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罢了。
要是能去朝廷开办的医学院讲学,教授出一批学生,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流传后世,就算达不到“医道宗师”的境界,至少也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了。
虽然孙神医是个典型的老中医,他的思想和理念显得非常保守,总是执着于传统的“门户”之间和“派别”之分,但医道和武道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和那些江湖门派完全不同,医门当中从来就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每一个医生都真心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比自己更强。
孙神医已经很老了,老的对余生已经没有什么热情,若是能传授出一大批学生……也算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吴子山的这封来信,立刻就让孙神医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所以,孙神医并没有打算给吴子山回信,而是立刻让家人帮他准备行囊,做好了明日一早就去京城医学院任教的一切准备。
当天晚上,孙神医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在自己百年之后,虽然已经化为枯骨,虽然自己的坟冢之前已是芳草殷殷,却有无数医术高明的郎中正在朝着他的墓碑行师生之礼……
他还梦到,许许多多的医馆药方之内,除了供奉着神农、华佗、孙思邈等医道先贤的牌位之外,还有一个他的专属牌位,牌位上的字迹是:贤良先师孙讳省身之灵位。
以孙神医的年纪和境况,所求者不过是个身后之名而已。
第二日,腿脚不便的孙神医登上了马车,怀揣着人生的最后一个梦想,踏上了去往医学院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