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伏法 - 人在大明,从做豆腐开始 - 爱打赌的饺子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238章伏法

明明知道朝廷律法森严,明明知道后果极其严重,还是不择手段的贪墨银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因为贪图享乐?“享乐?”薛天英用鼻子发出一个不屑的声音:“声色犬马纵情享乐,绝非吾之所求。”

薛天英这个人,确实很简朴,时至今日他依旧独居在那小小的院落当中,每日耕种侍弄菜园,自耕自食乐在其中,颇有几分“陶渊明式”的古君子之风。

“我弄的银子,全都埋伏在菜地底下,总计十六万三千二百一十六两。”薛天英似乎有点神经质了,喃喃的自言自语:“但我却从来没有花过一分一毫,我的身上衣裳口中食,全都是朝廷俸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贪了十几万两银子,却一文钱都舍不得花,而是始终维护着简朴甚至是清贫的生活,这确实有点难以理解。

“贪了银子却不花销出去,而是埋在菜地里,你为何还要贪?”赵丙丁问道。

“因为是穷怕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始终做低头状的薛天英猛然抬起头来,略显萎靡的神态顿时变得昂扬起来,连躺坐的姿势都变了,腰杆一下子挺的笔直。

穷怕了?

不对吧?

既然你穷怕了,为什么不用那些银子过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薛天英的面容出现了明显的扭曲,愤恨、抑郁、不甘等等表情全都交织在他的脸上,显得狰狞而又可怕。但是很快就又平复下去,浮现在吴子山面前的是,依旧是薛天英那张从容、沉稳的面孔。

“想必吴院正也是知道的,我是洪武初年进的太医院,那时候我还年轻,仅仅只是个不入流的副使,连个正式的品阶都没有。”

“虽然没有品阶官职,但能进太医院本身就莫大的荣耀,我是整个家族的骄傲。”薛天英的语气愈发的平和,他微微的昂着头,似乎是在回忆着那些早已成为过去的往事:“那个时候的我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来没有贪过一分一毫,虽然俸禄微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知道洪武七年……”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洪武七年腊月,家母本就常年卧病在床,我却无钱购买昂贵的药物,于是就从药库里偷了些药去给家母治病。”

“家母知道之后,不仅拒绝服用我偷来的药物,还让我在冰天雪地当中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薛天英还是不紧不慢的诉说着那些刻骨铭心的陈年往事,虽然这个场合绝对不合适回忆,但他一点都不在乎,他毫不在意身边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只是昂着头,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

“家母教导我说,宁可穷死饿死,也不能起贪念,清廉比生命还要重要。”

“仅仅只过了十四天,家母就因病重撒手人寰。”薛天英的语气,似乎根本就不是诉说,纯粹就是在自言自语。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一个母亲的气节描述出来。

“家母离世,我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亲人,当时我无比的懊悔,”此情此景之下,明明是一片肃杀的情形,但薛天英旁若无人的讲述,却让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我悔的顿足捶胸,我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但却于事无补,再也见不到生身之母了。”

“我只后悔当初没有偷更多的药材,要不然的话家母或许就能熬过那个悲惨的冬天。”

“当时我真是太年轻了,以为母亲说的那些话就是至理名言,就是绝不可违的金科玉律。”薛天英的神态依旧平静,就好像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别人的故事:“家母的气节固然高贵,但她已经死了,气节还有什么用?清廉又有什么用?”

“太医院里那么多人,哪个不是捞了又捞?哪个不是标榜着清廉之名赚的盆满钵满?我孑然一身与家母天人永隔,他们却满门富贵阖家欢乐……”

“后来,我渐渐的懂了,在这世间活着,就不能没有钱,就不能没有权。”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方设法的捞钱,能捞多少捞多少……”

“你就不怕朝廷的惩罚吗?”赵丙丁插了一句。

“惩罚?当时的太医院,哪一个不比我贪的多?哪一个又受到了惩罚?”薛天英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遥望着天空中的太阳,“我用捞来的钱上下打点,很快就做了正式的太医,然后继续捞钱,又做了院判,直到我成了执掌太医院的院使……”

“既然你已做了整个太医院职位最高的院使,为什么还不收手?”

“收手?怎么可能收的住?一旦沾染上这个贪字,就算是想收手也收不住了。”薛天英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其实我早就知道,必然会有这么一天,必然要面对这悲惨的局面,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薛天英的眼睛猛然睁开,似乎不是为了看到什么,纯粹就是为了睁着而睁着:“我贪了那么多银子,却从来不去花天酒地,因为我根本不屑与此。我纯粹就是为了感受那种有钱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因为这个世间本就不是穷人的世间,穷人是活不下去的……”

说话之间,薛天英猛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一把扒去瓶口的红布塞子,将瓶子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要服毒,快拦住他……”

虽然赵丙丁的动作很快,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薛天英吞下了一大口他亲手泡制出来的“醉生梦死”,眼睛睁的溜圆,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从容和镇定,仿佛一头发怒的猛兽般朝着天空厉声呼喊:“人人都想当官,当官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无钱无权之人,何曾有过半分活路?”

“上至一品贵胄,下至微末小吏,哪个不贪?”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世间本就如此,世间本就如此……”

薛天英用力的挥舞着双臂,仿佛是在向上苍诉说着什么,怒吼之声如同山呼海啸:“这能怪我么?举世皆浊我又怎能独清……嗝……”

正在疯狂叫嚣的薛天英猛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这个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精神和意志,立刻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的倒下并非是因为毒药发作,因为醉生梦死发作的没这么快,更多是因为精神的彻底崩溃。

“吴院正,我死之后,这太医院也就没人了,这么多人的鲜血铺就了你的高升之路,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贪,哈哈……”

薛天英好像疯了一样哈哈狂笑:“总有一天,你也会步我的后尘,我且在九泉之下等着你。哈哈……”

“无论制药还是制毒,都是一门严谨的学问。”歇斯底里的薛天英终于安静下来,他用已经涣散的眼神望着天空,默默的计算着时间,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自己的衣冠:“说十个呼吸就十个呼吸,先行一步了……”

最后那个“了”的余韵还在耳边回响,薛天英已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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