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送货上门
暮色已经降临下来，绵绵密密的雨夹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却还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夜空之中无星无月，只有数不清的雨点子夹杂着细碎的雪花，从茫茫苍穹中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笼罩在一片水汽中的京城，朦胧而又潮湿。
干了整整一天的钱六一，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从“工凳”上站了起来，慢慢的挺直了酸麻的腰身，揉了揉已经有些昏花的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
窗外的雨夹雪还在下着，雨水顺着瓦檐流淌下来，很快就将地面上那一层薄薄的积雪融化，将地面上的青石板弄的湿漉漉的。
钱六一的老婆撩起厚厚的门帘子朝着门外张望：“已经过了酉时，那位客人怎么还不来取器？”
因为钱六一的手艺确实很好，所以吴子山一直照顾他家的生意。
前些日子，吴子山订制了一批玻璃器皿，钱六一花费了很多心血才终于制作完成。
按照原本的约定，今天吴子山就应该来取走那批东西，然后支付银钱。
但他迟迟没有露面。
钱六一的老婆心眼本就很多，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那位客人该不会不来取这批东西了吧？”
“说不准呢。”憨厚的钱六一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我早就对你说过，这种老主顾一定要优惠些，你却偏偏把脑袋钻进了钱眼里，开出那么高的价码。一定是客人知道了实价，不要这批器皿了……”
若是那个客人不来取走这批玻璃器皿，可就全砸在手里头了，钱六一的老婆顿时恼怒，用手指头用力戳着钱六一的脑门，低声的叫骂着：“你个憨货，老娘多要他银子也是为了这个家，也是想多攒点钱……老娘含辛茹苦伏低做小，不就是为了多赚几个么？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钱六一本就有惧内的毛病，虽然老婆贪财吝啬锱铢必较，总是想方设法的开高价宰主顾，但钱六一知道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只能嘟囔了一句：“为了多赚几两银子，就把这么多器皿砸在手里，我看你怎么办……”
这种专门为私人订制的玻璃器皿，明显是有特殊的用途，若是吴子山不来取的话，根本就卖不出去，只能当做废品处理掉。
要是真是当成废品，就太可惜了……
就在夫妻二人焦急万分的等待之时，门外传来一阵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厚厚的门帘子提起，冷风呼的一下灌了进来，旋即有个身影迈步进门。
“您家可算是……”原以为是吴子山来取器了，钱六一的老婆赶紧急急慌慌的迎了过去，待她看清楚来人之后，那股热情的劲头立刻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
来者并非是吴子山，而是一个身材娇小圆脸圆眼的小丫鬟。
不是等待已久的财神爷，这让钱六一的老婆很是失望，但这个小丫鬟说出的第一句话，立刻就让她重新变得热情起来。
“我家老爷很忙，他过不来了，让我来取走订制的东西。”
“你……”钱六一的老婆赶紧换上一个敬语：“您家是吴老爷派过来的么？”
“是，我叫杏儿。”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钱六一的老婆兴奋的搓着手：“我就说嘛，吴老爷那么福相的人，肯定说话算数哦，说今天来取器就一定会来取。价钱早就和吴老爷商量好了，承惠二十四两由二钱银子，吴老爷是我们家的老主顾了，二钱的零头抹去，您家给二十四两就好。您是给银子还是给铜钱？”
钱六一的老婆已经把脑袋扎进了钱眼里，她只关心一个字：钱
杏儿可没有吴子山那么好说话，也没有吴子山那么大方，她撇着嘴说道：“你这店家也真是的，我都没有看到东西呢，怎么好给你钱？”
“东西早就弄好了，全都是按照吴老爷图纸上的样式制造而成，花了许多心血……”
钱六一夫妇赶紧弄出一大堆的曲颈瓶、蒸馏器和玻璃结晶瓶等物，甚至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异形烧杯，也不晓得是做什么用，只是一一摆在杏儿的面前给她验看。
“把东西包起来吧。”
“好的好的，”钱六一的老婆赶紧把所有的器皿全都打包装好，“总计二十四两……”
“你这人怎么就只知道要钱？”杏儿已经有点怒了：“我还不晓得你们做的这些东西合格不合格呢，就算是有钱也不能现在给你。”
“那要什么时候给？”钱六一的老婆用很大的声音嘟囔着：“小店本小利薄，概不赊欠，我们家是小生意，不敢赊欠哦……”
“哪个说要赊欠你的了？”杏儿气呼呼的说道：“这么多薄薄脆脆的玻璃器皿，又是这样的天气，我一个人怎么弄的回去？”
“你们帮我送回去，给老爷验看了，合格之后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了你们的。”
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玻璃器皿，杏儿一个人确实不好拿。而且又是这样的鬼天气，又是下雨又是下雪，道路肯定泥泞湿滑，送货上门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二十多两银子哦，可不是个小数字，这么大的一笔生意，又是老主顾，当然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我们不知道吴老爷住在哪里，也不晓得往哪里送……”
“你们跟我走就是了……”
钱六一夫妇二人拿起那些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跟在杏儿的身后，顶着雨雪出门往北。
往北走了一段之后，又折而向西，顺着秦淮河一直往西走。
没过多久，就来到一处偌大的院落。
钱六一夫妇还是第一次来这个东西，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在做什么的。
只是知道这个地方整天有很多工匠在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烟囱里冒出各色烟雾，还有各种古怪而又难闻的味道……
“杏儿姑娘，这是什么所在呦？”
“制药厂！”
“什么厂？”
“就是制造药物的作坊，只是大了点而已。”
这个制药厂确实很大，大点有点不像话。
随处可见满头大汗的繁忙工匠，还有各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数不清的牛马转动着稀奇古怪的机械，鼓风机发出呼呼的可怕声响，炉膛里的火光照射出来，生生的映红了半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