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天下湘军第一卷风云际会》(18)
第十七回邓绍良停尸衙门曾国藩远走衡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咸丰三年八月初七正是立秋的日子,天气比较凉爽。
永顺兵谭好古的心情非常好!今天是他过生日,邀请几个老乡一起到长沙火宫殿聚会。酒足饭饱以后他们来到太平街,一个个醉歪歪的,看到街上的姑娘媳妇长得俊就去占一把便宜,恰好碰到一队湘勇巡城,过来制止。
湘勇中有一个辰州勇眼睛长得小小的,脸蛋圆圆的,一副憨厚相。永顺兵将那个辰州勇从队列中扯了出来,摸着他的脸蛋,尽说一些下流话。
辰州勇被当众羞辱,当然不干,一使力气将永顺兵推开。永顺兵见辰州勇敢反抗,趁着酒劲,扑过去对辰州勇又踢又打。辰州勇奋起反抗,双方缠斗,永顺兵终究敌不过身强力壮的辰州勇,被掀翻在地。其他人见状,一哄而上,去打那辰州勇,辰州勇很快被打翻在地。其他巡城湘勇见绿营兵人多欺少,一哄而上,双方混战。几个回合下来,永顺兵根本不是湘勇对手,一个个都被掀翻在地,没头没脑的被一顿狂揍。这些辰州勇都是塔齐布训练出来的,下手极狠,将平时擒拿格斗、临阵杀敌的功夫全部用上。
永顺兵打不过,顾大勇被当场打晕,其他四个人被湘勇带走。谭好古回营后,马上吹角列队,手拿枪械准备讨伐辰州勇。清德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后,马上唆使绿营兵扩大事态,同时想方设法营救永顺兵。
次日,曾国藩将肇事的永顺兵抓起来准备开刀问斩,又怕激起兵变,一时犹豫不决。他认为绿营兵、湘勇之间的私斗没有休止,影响军纪,又让老百姓看笑话,不大力整治今后将无法治军,便发公函给鲍起豹,希望将双方带头闹事的抓起来一同治罪。
事情很不凑巧,那个被打晕的顾大勇抬回家过了一个晚上,死了。鲍起豹早就对曾国藩一肚子火,此次大发雷霆,召集下属,语气十分傲慢地说:“按照曾国藩的意思,我手下人被打死了,还要将肇事者捆到军营前法办,大家答应吗?”
绿营兵听后,群起而答:“我们不答应!”
覃大卯在火宫殿吃了亏后,也将事情跟清德汇报。清德一听跳了起来,大声说:“反了!反了!塔齐布不在营房当值,还私自出去喝酒,带着湘勇欺负绿营兵,分明是吃里爬外。”清德越说越来气,立即传唤道,“邓绍良何在?”
“末将在!”
“你带人前去捉塔齐布来营,再到审案局将那四个永顺兵一起带回大营。”
“喳!”邓绍良领命,立即点了一百镇筸兵前往参将府。周凤山获知,急忙溜出营外,骑马抄近路赶往鱼塘口向曾国藩报告。
一队绿营兵在几个永顺兵的带领下,全体列队,抬着尸体,带着刀枪、火把、刀剑包围参将府,扬言要杀塔齐布。
却说塔齐布天黑时才到家,刚坐定便听到府外灯火通明,不少人在吵吵嚷嚷,千总覃立功还用力捶门,大声问:“塔齐布在家吗?”
塔齐布从窗户缝中往外一看,见邓绍良骑着高头大马,绿营兵都拿着明晃晃的刀枪。知道事情不好,他灵机一动,吩咐家人说:“如果见问,就说我还没有回家。”说完立刻躲进了后院菜地里。
覃大卯见塔家无人出来开门,便破门而入,在塔家乱找一气。见塔齐布不在,随即指挥镇筸兵将塔齐布屋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还放了一把火将参将府烧了。
绿营兵出来后,在邓绍良的带领下相互吆喝着,又列队朝审案局奔去。来到鱼塘口,只见审案局大门紧闭,几个镇筸兵上前砸门。
郭崑焘将门打开,绿营兵进去搜寻,没找到那几个永顺兵,扬言说救不出永顺兵就要杀掉曾国藩。郭嵩焘先稳住乱兵,让郭崑焘赶紧给曾国藩通风报信。半个时辰,绿营兵又朝曾国藩公馆奔去。接到郭崑焘的报讯,曾国藩知道事情不好,正思对策,不一会儿,就有乱兵前来敲门。
曾公馆被围,亲兵不让进,乱兵抽出佩刀用刀尖对准亲兵,声言要烧了曾公馆。绿营兵叫嚣声、辱骂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城中官员没有一个出来制止。
曾国藩的公馆就设在靠近巡抚衙门的射圃里面。他想抽身进入军营,思索片刻,觉得绿营兵不敢进入巡抚射圃,便出来质问是怎么一回事。为首的永顺兵要曾国藩放人,曾国藩不同意。绿营兵一哄而上,刀尖对准曾国藩。亲兵队长韩正国立即上前,将几名永顺兵的单刀击落。一群湘勇死命护着曾国藩撤到巡抚后门,曾国藩以手叩门,骆秉章这时才开门出来。他假装震惊,询问事情前因后果,才将绿营兵喝退。曾国藩感谢骆秉章相救,暂回审案局。
刚刚坐下,彭毓橘来报:“曾大人,杨载福、鲍超押了四个永顺兵回来了!”曾国藩来到大堂,问了事情经过,让那四个永顺兵一起出来对证。永顺兵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个鼻孔朝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曾国藩问了半天,他们都装聋作哑,并不正面回答。
此时门外又吵了起来,一群永顺兵抬着顾大勇尸体冲击审案局,曾国葆前来制止,被几个永顺兵围了起来。邓绍良带着二十几个人已经冲进大厅,见曾国藩正在审问犯人,二话不说便将大堂围了起来,要曾国藩放人。曾国藩不放,双方僵持起来。
罗泽南见情况紧急,私下让郭崑焘去请骆秉章过来弹压。
曾国藩十分生气,在大堂来回踱方步,几个永顺兵沉不住气,拔出腰刀,在曾国藩面前晃来晃去,气势汹汹,邓绍良也握住刀把子逼问曾国藩道:“这几个人我今天必须带走,审案局若是不放人,就停尸这里。曾大人若一再坚持,别怪邓某人翻脸不认人。”
曾国藩停下来,声色俱厉说:“本大臣是皇上任命的礼部右侍郎,你只不过是一个四品武官,胆敢以下犯上,还不知道收敛,简直是胆大包天,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军法?”说完用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邓绍良。
邓绍良一时心虚,嘴巴却不肯示弱,说道:“鲍大人是一品武官,级别比你高,我是奉鲍大人军令行事。”邓绍良级别比曾国藩低,此时祭出了鲍起豹。
曾国藩毕竟城府很深,继而说道:“你把鲍起豹的手令给我看,没有手令公函,你就是私闯公堂。”
邓绍良收敛了一些,仍然嘴硬,说:“我奉的是鲍大人口谕。”
“鲍起豹好大的口气,就算是他本人亲自来,也要与我商量,通过湖南巡抚衙门交涉才行!”曾国藩眉毛上扬,口气十分强硬。
“曾大人不放人,兄弟们都不答应,我不能空手回去交差。”邓绍良反驳不过曾国藩,便来硬的。
曾国藩将桌子一拍,桌子上的公文被震落了一地,他怒斥邓绍良说:“身为副将,弹压不住手下士兵,朝廷要你这副将何用?你要搞清楚,今天是你带兵擅闯衙门,是你在带头闹事,我若向朝廷参你一本,你这参将还想不想当?”
邓绍良冷冷地说:“你不是参了清德大人一本吗?结果怎么样,清德大人还不是长沙副将吗?”
“谁说清德还是长沙副将了?”骆秉章不知何时进来了,众人一听,一齐恭身敬礼。骆秉章此时已跨进大堂,说道,“朝廷谕旨,清德已被革职,塔齐布被朝廷任命为长沙副将。邓绍良好大的胆子,不经过巡抚衙门,就敢来审案局要人?”
邓绍良一听,吓得跪下说:“卑职错了,请抚台大人包涵!”
骆秉章盯了他一眼,看得他头皮发麻,然后丢了一句:“你还不给曾大人认错,真要曾大人参你一本?”
邓绍良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向曾国藩赔罪道:“曾大人,末将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曾国藩瞪了一眼邓绍良,大声问:“你还想有下次吗?哼!”
骆秉章开始和稀泥了,说:“曾大人,邓参将已经认错,你就网开一面,不要跟这些当兵的一般见识。火宫殿的事由我处置,这四个永顺兵由我带走,大家要精诚团结,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说完,令人将被抓的永顺兵放出,参加骚乱的绿营兵也不追究,让其回营,绿营兵抬着顾大勇的尸体悻悻而退。
曾国藩见骆秉章已经出面,便说:“骆中丞请坐,你可以把人带走,但是要先等我执完法后再说。”
骆秉章见曾国藩答应放人,便坐在大堂上,罗泽南泡上一杯热茶献上,骆秉章接了。
曾国藩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来人呐!给四个永顺兵松绑。”
“喳!”鲍超、杨载福、李臣典、李续宾等人全副武装,凶神恶煞应声进来。后面跟进了一队湘勇。鲍超手拿鬼头大刀,站在曾国藩面前,将邓绍良砸烂塔齐布家的事情轻声说了。
曾国藩听后心中有数,一下子来了精神,说:“按大清律,将参加火宫殿闹事的宝勇李晓智等五人,每人责打五十军棍,站猪笼游街三日。”
“是!”刘松山、易良幹等人应声而出,几个团丁被抓进大堂按倒在地,打了五十军棍,投进猪笼。站猪笼游街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是一种温水煮青蛙的办法,猪笼的高度跟人体身高差不多,犯人四肢绑在木桩上,披枷戴链,又不给吃喝,一般人坚持不了三天,邓绍良知道站猪笼的厉害。
曾国藩处理完自家事,又一拍惊堂木,把邓绍良吓了一跳,只听曾国藩大声说:“闹事团丁被依法处置,你这四个永顺兵胆大妄为,拿着朝廷俸禄,穿着绿营号衣,故意扰乱社会秩序,为害一方,左右,与本大臣拿下,军法处置。”
彭毓橘、李臣典等人一听,走上前去将四个永顺兵掀翻在地,脱掉裤子。一队团丁举起水火棍朝屁股上招呼,永顺兵何时吃过这种大亏,一个个被打得哭爹叫娘。
行刑的团丁没有一个手软,下手极重,将几个月以来对绿营兵的不满尽情发泄在水火棍上。他们一边打一边数,其他绿营兵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五十军棍打完,又给四个永顺兵的左耳各插一箭,痛得他们杀猪似的大叫,骆秉章看着胆战心惊,邓绍良吓得脸色苍白。
行刑完毕,曾国藩冷冷地说:“邓绍良,你平日治军不严,军纪败坏,今日之事,你是罪魁祸首。擅闯塔副将私宅又带兵持刀威胁本侍郎,形同谋反。姑念你是奉了鲍起豹口令,暂不追究,回家候审去吧!”
邓绍良面如死灰,仿佛被人抽了灵魂一样,站立不稳。骆秉章说:“邓将军,你将人先领回去,随时听候巡抚衙门前来提人。”
邓绍良一听,如遇大赦,其他绿营兵背起四个挨打的永顺兵出了审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