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何德何能
难道这是秦家家主，珍宝斋的老掌柜，秦不待？
秦不二把轮椅固定住，坐在了秦不待身边，而他正好挨着我，秦不待正对着贺万龄，秦不待的另一边是宋远山，宋远山和贺万龄之间坐着宋黛。我愕然地发现，我们这三对一老一少之间似乎有些奇妙的对应。秦不二见我脸色有异，又看到我脸上带着的眼镜，狐疑地说：“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我想了想，解释起来的确麻烦：“我一夜之间就发现自己近视了。”
秦不二没有继续问，但是和他一起来的老人秦不待对我倒是很感兴趣，他笑眯眯地打量我：“你就是贺万龄新收的弟子，传说中的唐朝？”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什么传说中的唐朝啊？
“听说你对我们珍宝斋有意见？”
我原本还算镇定的情绪唰地一下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这才想起来，我之前好像似乎得罪过这家人。
顿时，秦不待还算亲和的笑容在我眼里不亚于罗刹的笑容，我低头，含糊地和他周旋。宋远山的莫名敌意，以及秦不待的质问，都让我觉得自己有如身处修罗场。秦不二今天终于没有一身说相声的打扮，而是正式地穿了一身西装，但是脸上依旧还带着颜色特别浓厚的圆形墨镜，让我不由得怀疑这家伙是否真的能够看得见东西。
宋远山见到秦不待，非常感慨地感叹一声：“自从你出国之后，我们的确是很久不见。”
秦不待笑容不变：“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我还以为秦不待会说可以写信给他，谁知道他说：“我们可以微信视频啊。”
看来秦不待还挺开明的，我有点了解为什么秦家人能够让秦不二天天穿着相声服到处晃荡了。
秦不待和宋远山两人寒暄，之后把贺万龄拉进了聊天圈子里，宋远山脾气比较暴躁，说话也比较直，宋黛帮他打圆场；秦不待说得慷慨激昂，叽里呱啦地说出了一堆外语，秦不二淡定自若地替他翻译，三者一对比，我坐在贺万龄身边简直就是来当摆设的。
宋黛朝我使眼色，我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茶壶，嬉皮笑脸地给几位老前辈倒茶：“老前辈喝茶喝茶。”
秦不二在旁边看我们两个互动，调侃道：“宋黛对你挺好的啊。”
我哭笑不得，低声道：“兄弟，现在这个时候就别瞎搅和了行吗？”
秦不二心情很好地扬眉，看上去和他爷爷有几分相似：“我还以为你八面玲珑，四处逢源呢。”
真是不提哪壶开哪壶，秦不二和我说着悄悄话，把秦不待给吸引过去了，秦家老先生对我的兴趣简直不是一般的浓厚，他问道：“唐朝，我这几天刚从国外回来，回来这几天听我孙子提到过你，但是具体事情我孙子也不知道。你和贺老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结下这师徒缘分呢……”
秦不待的问法，让我出戏到其他地方，忍不住想起电视剧里的著名台词：那日我师父从五指山下经过……
我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把当初贺万龄是怎么在我店里看上了一个名不经传的莲花碗，我又是怎么被殷家的人“一掷千金”，而我又是如何“富贵不能淫”地回绝了他们，把碗送给了贺万龄，贺万龄就收我做徒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秦不二竭力忍住笑，肩膀一抖一抖，宋黛则目瞪口呆。
秦不待和宋远山交换了下眼神，他们看向了贺万龄，贺万龄正细嚼慢咽地吃着东西。察觉到两人灼热的眼神，贺万龄茫然地回视他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你们成绩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给你过的。”
秦不待和宋远山苦笑了下，秦不待对贺万龄说：“贺老，我们想看看你从唐朝那里买回来的莲花碗。”
虽然贺万龄懵懵懂懂，但是对于莲花碗却是执念非常：“你们想看我宝贝？我不信，你们一定是想抢我的宝贝！”
贺万龄不肯放手，我在他身边柔声地劝说，贺万龄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兜里的莲花碗递给他们，一边递还一边说：“你们可别把我宝贝弄坏了，这可是我小徒弟给我的宝贝呢……”
秦不待连连点头，看我的眼神带着些感激，他和宋远山打量着手上的莲花碗，宋黛和秦不二也很好奇，也凑上前打量。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感觉很像是小时候要把作文给老师当堂批改，还大声念出批语的那种不安感。看了许久，我给贺万龄续茶都续了两趟，秦不待才把莲花碗放下。
秦不二做回自己的走位上，狐疑地问我：“你的莲花碗有什么特别的吗？我爷爷看了好久都没看出来。”
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啊，要是当中真有什么蹊跷，我和木头钻研了这么多几年会没看出来？
“唐朝，这个碗……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依旧是秦不待开的口，我挠挠自己的脸：“没什么特别的寓意……”
“是怎么来的？”
我底气更不足：“在店附近的义乌市场花二十块钱买的……”
是奶奶买的，不过都没差，我不觉得换个主语这两位老人脸上的阴郁就能烟消云散。宋远山直接板起面孔，秦不待比他反应要好一些，也仅仅只是好一些，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其实易地而处，我也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用一个二十块钱的浅口碗讨好贺万龄，换来的“关门弟子”的身份。他们肯定在心里替贺万龄感到不值。
要知道贺万龄可不仅仅把我收作弟子，就连那块象征万古古董协会尊贵身份的会长令牌贺万龄都给了我。
我哪里受得了这种郁闷气，我将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站起身，端起茶杯，对着二位老前辈说：“还请二位老前辈帮晚辈一个小忙，若能答应，晚辈必定感激不尽。”
宋远山脸色一沉，宋黛脸色也跟着变了，她瞪着我，“唐朝你别给我乱整什么幺蛾子”，秦不待倒是“哦”了一声，带着老狐狸般的笑容：“你想让我们帮你什么忙呢？”
我笑道：“当初贺老先生收我做关门弟子实在是太过儿戏，只是晚辈我之后的确不好和贺老先生当面说清楚。如今您二老既然是贺老先生的旧识，还请你们帮贺老先生做个主，替他收好玉牌。至于晚辈的徒弟身份，不如就当做是酒后笑谈，实在不用拿到明面上说明。晚辈以茶代酒，谢过二位老前辈。”
我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把万古玉牌拿出来，放到了秦不待和宋远山的跟前。
秦不待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谈笑自如：“晚辈知道。”
收回了象征贺万龄关门弟子的玉牌，那么贺万龄和我之间的师徒关系那就一点都不算数了。
宋远山许是和狡猾的殷家打多了交道，以险恶的想法揣测我的意图：“你以为贺老会帮你说话？”
我嬉皮笑脸：“恰恰相反，宋老前辈，我私底下依旧可以和贺老先生以师生戏称，让贺老先生开心，至于明面的师徒关系……既然都是戏称，那肯定是算不得数的，您说是吗？”
宋远山一窒，他是个人精，怎么会不明白我这中说法于自己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的这一举措倒是让两位老前辈皆为一怔，秦不二叫了声“说的真好”，被他爷爷瞪了一眼——看来孙子还是孙子。
贺万龄全然不察这风云骤变，他问道：“唐朝，你怎么在这里？”
我顺从如流：“师傅，今天师姐请吃饭呢。”
“师姐……哦，宋黛是个聪明的，你要多多和她学习。”贺万龄嘱咐道，我点点头：“好嘞师傅。”
本来这件事要是就到此为此也就算了，可宋黛却发难了，她双手一拍桌子，站起来朝我生气地说：“唐朝，你凭什么说不当就不当，无论师傅清醒还是糊涂，你都是他心中的关门弟子。你倒好，一句‘戏称’就把事情给掩盖过去了，你对得起师傅对你的挂念，你对得起我这么多天对你的关照吗？”
秦不二低低地“哇”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宋黛说的没错，放弃多简单啊，我一句简单的“戏称”就把贺万龄给我的所有东西都给丢回去了，贺万龄给我的又岂止是一块玉牌这么简单。
宋黛脸都红了：“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