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铁犁牛力助农耕
第47章铁犁牛力助农耕宁戚因饭牛而歌得到齐桓公的重用,又因舌战宋侯,使宋国不战而降,齐军凯旋之后,宁戚名声大噪。宁戚饭牛而歌,知遇齐桓公的故事,成为后人争相传颂的佳话,而他所唱的几首歌,很快地在齐国大地流传,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硕鼠》之歌、《白水》之歌、《饭牛》之歌。宁戚只身入宋国,凭一身浩气、三寸不烂之舌和雄辩之才,说服宋桓公归顺结盟,使齐国不战而屈宋国的事迹,更是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美谈。
管仲对宁戚似乎特别看重,一面安排人为宁戚营造府第,一面派人到卫国将宁戚的家小接到齐国来。并多次宴请宁戚,将宁戚介绍给朝中大臣们认识。众大夫心里明白,管仲这是在为宁戚造势,宁戚一定会得到重用。
宁戚心里也有数,管仲是仲父、是相国,是齐国的擎天柱,他这样做是在栽培自己、抬高自己的身价。其实,管仲的理想,也是他的理想,否则,他就不会到峱山脚下唱浩浩白水,也不会冲着齐桓公的车队唱《饭牛》。齐桓公收留了他,并拜为齐国大夫,他从心里感谢管仲,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展胸中所学,以报管仲和齐桓公的知遇之恩。
管仲在与宁戚交谈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对现任大司田宁越的不满。宁戚经过多方了解才知道,上大夫、大司田宁越是辅佐过齐僖公、齐襄公的三朝元老,管仲拜相以后,他是由管仲作为齐国五杰之一的人物推荐给齐桓公,就任大司田,主管齐国的农业。宁越的守旧意识很浓,认为管仲的改革有违祖制,在管仲拜相后进行改革的过程中,他经常同管仲过不去,甚至在朝堂上公开与管仲相对抗。管仲经济改革的第一项政策相地衰征,是一项农业政策,新的土地租税制度。宁越主管农业,但在推行这个政策时,采取的却是一种消极的态度,使相地衰征的推行总是不尽如人意。管仲要求宁戚尽快熟悉齐国的农业状况。虽然没有明言,更没有封官许愿,宁戚却已感觉到,管仲有意要他出任大司田。
大司田,是相国属下独当一面、主管齐国农业的官员,责任非同一般。宁戚知道这个职位责任重大。他欲对齐国的农业情况进行一番考察,做到心中有数,并将此想法告诉了管仲。管仲很支持,并给他配上两辆新车,二十名侍从。
宁戚对管仲说:“我是去考察农业,必须深入到田间、地头,要车何用。”
“那总得有个代步的吧!”管仲说。
“我只要两名熟悉情况的侍从就行,步行勘察,无须用车。”宁戚解释说,“乘车考察,走的是官道,走马观花,看不到什么,要真正了解农业,必须深入到田间、地头、山林、湖泊,这些地方,车子不能通行,反而成了累赘。”
“好,就依你。”管仲想了想说,“还有个问题,请宁大夫研究一下。”
“什么问题?”宁戚问道。
“人类从刀耕火种时代进化到木犁人耕时代,不知用了多长时间。”管仲比划着说,“如今,齐国的冶铁业很发达,是否可用铁犁代替木犁,在我们手中,也让历史向前迈出一步?”
“相国提出的问题,正是我想了很久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宁戚大声答道,“铁犁代替木犁,真是太好了。”
“还有”,管仲接着说,“你做过牧牛人,深知牛的习性,牛可教吗?”
“牛很聪明,牛通人性,当然可教。你看,牛能拉车,牛能拉磨。”宁戚问,“相国又有何想法?”
“牛能拉车,马也能拉车。”管仲站起来说,“牛能不能拉犁?”
“相国是想以牛耕代替人耕?”宁戚兴奋地问。
“对!”管仲大手一挥,道,“如果真能这样,将对农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管仲的设想,宁戚的附和,正在推动一个历史,改变一个时代,使人类的历史跨入一个新的时代,这就是由木犁人耕时代进入铁犁牛耕时代,他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设想的意义,然而却实实在在地将人类的文明史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宁戚带着侍从冷松和季柏,足迹踏遍了齐国的山林、湖泊、丘陵、平原。每到一处,既向当地的老农请教,又亲自到田间、地头勘察,并将所了解到的东西记录下来,一月下来,简册装了一大袋,一个人背着行走都很费力。
这一天,宁戚带着两个侍从来到阳河边的何官渡,见田野上的庄稼长得稀稀拉拉,草比庄稼还长,伸手抓起一把土捏了捏,叹了一口气说:“多么肥沃的土地,庄稼长得这个样子,真令人心疼。”
冷松和季柏满头大汗地跟在宁戚的后面,宁戚看他们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歉意地说:“真的不好意思,一路上让你们跟着受苦了,到前边那棵大树底下歇息一会。”
宁戚在大树底下坐下,摘下斗笠扇风。冷松和季柏也气喘吁吁跟着坐下来,季柏将肩上装着竹简的麻袋取下来放在地下,人靠在树上喘着粗气,冷柏从肩上取下盛水的羊皮囊递给宁戚道:“宁大人,喝口水,解解渴。”
宁戚接过羊皮囊,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再递给季柏。季柏接过羊皮囊,揩把汗道:“宁大人,我们用脚步量遍了齐国的山山水水,东西南北,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日子还长着呢!就打起了退堂鼓?”宁戚笑着问。
“不!不!不!”季柏连忙说,“小的是说,大人是齐国大夫,呆在临淄城就行了,何必要在田间、地头、森林、湖泊钻来钻去呢?”
“有些东西,坐在衙门里是想不出来的,只有亲自到现场看看,心里才有底。特别是农业,不深入田间地头,怎么能知道哪里该种什么作物吗?”宁戚放下手中斗笠,指指脚下大片大片的庄稼地说,“今年风调雨顺,本是丰收年景,可如今,大片土地荒芜,种上庄稼的,长得像瘌痢头,有一块没一块的。齐国守着沃野之地,粮食竟不能自给,眼前这番景象,能不令人心忧?”
冷松不以为然地说:“仲父提出官山海之策,以盐、铁换钱,有了钱,何愁无粮?”
宁戚摇摇头说:“以盐换钱,以钱买粮,是仲父不得已而为之的策略。盐出于东海,粮出于土地,齐国的土地若能长出更多的粮食,为何要去买别国的粮食呢?”
冷松和季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宁戚继续说道:“假如有这么一天,诸侯国盐满为患,不再换粮,或是天灾人祸,各国没有多余的粮食出口,那又怎么办?齐国的农民守着土地种不出庄稼,反而要用钱买粮,他们到哪里去筹钱?粮食是立国之本,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没有粮食,谈什么称霸诸侯?”
宁戚的一番话,两名侍从还真的回答不上,季柏支支吾吾地说:“农业之事,由大司田管,这些事应该由宁越大夫来处理。”
宁戚朗声大笑,站起身来,戴上斗笠说:“不说这些,这不是你们说的事,走。”
“大人,还要走?”冷松有些不情愿地问。
宁戚问道:“怎么,不想干了?”
冷松苦笑着说:“小的实在累得够呛。”
“走吧!回临淄后,我放你们的假,让你们好好休息几天。”宁戚指着远处的淄河说,“我们沿着淄河走,三两天就回临淄了。”宁戚的话音刚落,人已走过对面的一道土坎,冷松和季柏互望了一眼,拿起地下的东西,背在肩上,跟在宁戚的后面,消失在田野中。
管仲与宁戚作过几次深谈,内容从周天子说到诸侯,从政治、军事、农业说到工商业,两人的观点常不谋而合,皆有相见恨晚之感,彼此皆视对方为知音。
宁戚心里想,无怪乎鲍叔牙力荐管仲,齐桓公拜管仲为相国,尊称为仲父,管仲果然是平生仅见之奇才,齐国有此人为相国,富国强兵、称霸诸侯,只是时日问题,能在此人手下做事,一定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
管仲心里想,宁戚果然是个人才,若经历练,成就绝不在自己之下。
管仲巴不得立即起用宁戚,以宁戚接替宁越大司田的职务,但宁越乃三朝重臣,没有充分的理由,不是说动就能动得了的。再说,宁戚刚依附于齐,声望不高,尽管有舌战宋侯、降服宋国的奇功,但也只能反映他有雄辩的口才,而于治国之道,还没有令人足以称道的政绩。于是,他安排宁戚去考察齐国的农业,为他提供一个展示才华的平台,为以后的提拔任用创造条件。
宁戚考察归来,管仲特设家宴欢迎,请隰朋作陪客。客人未到,管仲兴奋地抚琴弹以待,一曲《高山流水》在相国府里回荡。相国夫人闵婧坐在管仲身边,和着乐曲以手击节,两眼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
“巍峨如泰山!浩荡的江河!”隰朋人未到,声先至,大笑着说,“仲父好雅兴呀!”
“哈!哈!”管仲连忙站起来迎客,“知音来了。”闵婧随后也站了起来。
“音乐我可是门外汉。”隰朋手向后一指,“知音马上就到。”
恰在此时,管芨来报,宁戚大夫在府外求见,管仲闻报,忙到府门迎接,隰朋、相国夫人闵婧亦随后跟至。
宁戚见相国、相国夫人和大行隰朋迎至府门,慌忙跨前一步,施礼道:“参见仲父、夫人、隰大夫!”
“宁大夫不必多礼。”管仲侧身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进!”
宁戚迈步进入相府,进门迎面便是一堵照壁,色彩艳丽。宁戚看了一眼,然后步入厅房。厅房里豪华气派,左侧设有反坫,上面摆满了金玉之器,光彩照人。宁戚审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管仲招呼宁戚、隰朋道:“二位请坐。”
宁戚与隰朋坐于案几前。
“久闻相国位在倍臣,富于列国之君。镂簋而朱纮,旅树而反坫,山节而藻棁。”宁戚微笑着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