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伯氏抗税
第48章伯氏抗税
管仲从比赛现场回来,直接进宫见齐桓公,刚落座就直截了当地说:“主公,有件事情已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办,请主公支持臣。”齐桓公放下手中批阅的奏折,问道:“仲父有何事?”
“主公以为大司田宁越其人如何?”管仲问道。
“大司田……”齐桓公想了半天说,“此人乃三朝元老,对寡人倒是忠心耿耿。只是年纪大了,思想有些保守,对仲父的改革,似乎不怎么热心。”
“岂止是不热心?”管仲道,“简直成了改革的绊脚石。”
齐桓公反问道:“这么严重?”
“几年来,主公颁布实行了‘三其国而五其鄙’‘修内政而寄军令’的行政与军政改革政策;四民分处、相地衰征、官山海、农商并重等经济政策,哪一条政策执行起来都是掷地有声。”管仲一挥手,“唯独相地衰征,推行起来磕磕碰碰,总不顺畅,责任就在宁越身上。”
“有何凭据?”齐桓公问道。
“新的农业税制,宁越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抵抗,在朝堂提出反对意见也不止一次,有意见提出来并非坏事,但既作为国策颁布实施了,就得执行。否则,就是违抗君命。宁越身为大司田,主管农业,采取消极态度对待相地衰征的新政策,此事有目共睹,无需臣多讲。”管仲怒气冲冲地说,“更可恶的是,宁戚大夫组织一次铁犁牛耕与木犁人耕的耕地比赛……”
“什么、什么?”齐桓公打断管仲的话头,“铁犁牛耕与木犁人耕比赛?这是怎么回事?”
管仲笑了笑说:“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多月以来,宁戚大夫足迹踏遍齐国的山山水水,考察农业状况。最近,他发明了铁犁牛耕,即用铁铧犁代替木铧犁,以牛代替人拉犁。今天一大早,宁戚主持了一个铁犁牛耕与木犁人耕的耕地比赛,铁犁牛耕是又快又好,农民都击掌叫绝,臣准备在齐国全面推广铁犁牛耕。”
“啊,这是件好事呀!”齐桓公问道,“宁越怎么了?”
“宁越大发雷霆,说这是有违祖制、亵渎神灵。”管仲道,“身为大司田,不思进取,有人搞发明创造,他却公然反对,齐国的农业在他的领导下,还能发展吗?”
“宁越老了,思想是有些保守。”齐桓公叹了口气,“但他是三朝元老,对齐国还是有贡献的呀!”
“臣并没有抹煞宁越的过去。”管仲停了一下道,“只是他的思想保守、落后,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齐国要改革,齐国要发展,齐国要走富国强兵之路,就必须要发展农业,宁越任大司田,发展齐国农业就是一句空话。臣建议,大司田的人选要更换。”
“仲父有合适的人选吗?”齐桓公问道。
“宁戚,宁戚如何?”管仲说,“就是那个饭牛而歌,主公举火授爵的宁戚。”
“宁戚?”齐桓公点点头道,“有胆有识、足智多谋、思维敏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宁戚用一个多月的时间走遍了齐国的山山水水,对齐国的农业现状进行深入调查。特别是他最近发明的铁犁牛耕代替木犁人耕,这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革命,将大大地促进农业生产的发展,有这样的人出任大司田,何愁齐国的农业不发展,何愁相地衰征的政策不能贯彻执行。”管仲赞不绝口地说。
“好!”齐桓公道,“寡人同意仲父的意见,罢黜宁越的大司田,拜宁戚为大司田!”
金銮殿上,齐桓公面对群臣道:“宁越大夫乃三朝元老,多年来,他对寡人忠心耿耿,对齐国也是劳苦功高。宁越大夫年事已高,看到他还在为国事奔波,寡人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寡人决定,免去宁越大夫大司田职务。”
齐桓公的这个决定来得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群臣听罢不免有所吃惊。宁越站列班中,听到这一决定,犹如五雷轰顶,一时愣在当场,过了一会,突然跪下哭奏道:“臣虽年事已高,尚能为国效力,恳请主公收回成命,让臣为齐国之振兴再多干几年。”
“爱卿平身!”齐桓公说,“请爱卿自重,不要辜负了寡人体恤老臣的一番心意。”
宁越听齐桓公说得虽很婉转,但语气却很坚决,知道无可挽回,慢慢地站起来。
“宁戚大夫乃匡世英才,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精通桑麻五谷之道,又值风华正茂之年。舌战宋桓公,使齐国不战而屈人之国,大智大勇可见一斑。”齐桓公道,“最近,他又发明了铁犁牛耕,这可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伟大革命,将会大大地促进农业生产的发展。寡人决定,任命宁戚大夫为大司田。”
齐桓公的任命,不仅使大臣们震惊,就连宁戚本人也很意外,他看看金銮殿上的齐桓公,又看看站在班首的管仲,再看看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的宁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连谢恩也忘了。
“宁戚接旨!”齐桓公见宁戚愣在那里,补了一句。
宁戚犹如梦中惊醒,急忙跪拜道:“臣谢主公隆恩!只怕臣能力有限,有负主公重托。”
“大司田平身!”齐桓公道,“寡人相信不会看走眼,大司田如有不懂的地方,可请教仲父,你一定能抓好齐国的农业。”
宁戚刚站起来,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一个牧马的,一个贩牛的,齐国要成为牛、马之国了,哈!哈!哈!”
管仲做过牧马人,宁越说牧马的,指的就是管仲,而贩牛的,自然说的就是宁戚。
“宁越放肆!”齐桓公大喝道。
“牧马的,贩牛的!”宁越有些失魂落魄。边说边笑,边笑边脱下官袍礼带,脱一件,扔一件,边脱边扔,转身走出大殿。一个苍老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之外。
大臣们有的怜悯,有的木然。管仲看着宁越远去的背影,心中虽有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临淄城的政令展台前围满了人,还有人陆续向这边走来,大家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看展台新张贴的布告。站在前面的人,识字的在看,不识字的左问一句,右问一句,显得非常着急,后面看不见,更是一个劲地向前挤,人群熙熙攘攘,秩序很混乱。两名衙役,手持铜锣和棍棒分站在布告两边,大声喊道:“都站好,别挤,挤什么?”
“差爷,展台上张贴的是什么?我们看不见。”站在后面的人大声喊。
“差爷,我们不识字,你给我们念念吧!”不识字的人也大喊声大叫。
一名衙役跳上一块石头,敲着手中的铜锣,大声喊道:“静一静,大家听好了!”
刚才还是吵吵闹闹的人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衙役接着说:“展台上张贴的,是大司田宁戚大夫新公布的相地衰征的新政策。”
“念念吧!念念吧!”很多人都这样要求。
“好了。”衙役一敲铜锣,“大家静下来,我给大家念。”
相地衰征新政
农乃立国之本,务五谷,则食足,养桑麻、育六畜,则民富。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时则仓廪不实。故而,发展农业,是国家当前第一要务。
发展农业,必须民尽其力,最根本的政策是“正地”,实行相地衰征新政策。相地衰征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均地分力,即把公田直接分给各农户去耕种,扩大各户所占有的份地数量,实行一家一户的个体生产;二是与之分货,即实行级差地租制。将土地按肥沃程度分成若干个等级,按地等交纳地租。土地肥沃的多交,土地贫瘠的少交。
为了鼓励农民垦荒开田,特规定,凡新垦荒地,免交三年租税,至第四年再按其土地地等纳税。
国人无论地位如何,身份怎样,都得实行新的土地租税制度,若有违犯,将依法严惩不贷。
围观之人听完布告的内容,顿时沸腾起来,特别是平民百姓,听到新政的内容,无不拍手叫好,因为新的政策出台后,他们能分到更多的份地,除了向国家交纳地租后,他们可以得到比以往更多的粮食,家里有粮,心中不慌,今后的日子可要好过多了。
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新政实行后,大多数农民都会从中得到好处,而占有大量土地的奴隶主们的利益却遭到冲击,这种冲击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他们的土地将作为份地分给农民,另一方面,他们也要向朝廷交纳地租。这不是割他们的心头肉吗?他们心里当然不服。
当人们群情振奋、议论纷纷、拍手叫好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这个人就是奴隶主伯氏。伯氏是宁越的姻亲,过去,他仗着宁越这个后台,没有人敢动他的地,租税他也不交,很多人见他不向朝廷交纳租税,也跟着抗拒不交,当时的大司农宁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深究,故而相地衰征的土地新政,在宁越的手中难以全面展开。
伯氏不屑地说:“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竟然要将土地分给那些穷鬼,简直是无法无天,没了王法;王室公爵都同穷鬼们一样交地租,岂不是贵贱不分?等级全无?什么相地衰征,见鬼去吧。老子就是不交,看你能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