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病榻论相 - 管仲:他为霸业而生 - 余耀华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7章病榻论相

第67章病榻论相

且说齐桓公闻管仲病情加剧,亲自到相府探视时,管仲已卧床不起,齐桓公亲至卧榻旁问疾。管仲挣扎着坐起来,咳了几声说:“臣大限已到,恐怕要去见周公了。只是,臣上负主公之恩,下负叔牙之德。”齐桓公道:“仲父与叔牙何德?”

管仲道:“臣少时曾同鲍叔牙合伙做买卖,分利润时,都得大头。鲍叔牙不认为臣贪婪,而是知道臣贫困。臣替鲍叔牙谋划事业,但事业发展总是不顺利,臣也更加穷困,鲍叔牙不认为臣愚蠢,而是知道臣做事的外部条件不具备。臣曾经数次当官又数次被逐,鲍叔牙不认为臣无德无才,而是说臣未遇明主。臣三次参战都畏缩不前,临阵脱逃,鲍叔牙不认为臣胆小,而是说臣另有隐衷。公子纠败了,召忽为公子而死,臣却忍受囚禁之辱而不自杀,鲍叔牙不认为臣没有羞耻之心,而是知道臣志不在小节,而在于平定天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也!”

“仲父所言极是。”齐桓公道,“若非鲍叔牙推荐仲父,寡人焉能富国强兵、称霸诸侯?只是……”齐桓公欲言又止。

管仲道:“主公是否有话要说?”

齐桓公稍顿一会,拉着管仲的手道:“仲父病重,寡人很伤心。寡人想问,仲父百年之后,国家大政,寡人将转托给谁?”

管仲看着齐桓公,没有回答。

“鲍叔牙之为人如何?”齐桓公心里想,鲍叔牙是亚相,是除管仲之外最为倚重的臣子,是齐国最大的功臣,且又与管仲私交甚笃,管仲一定会推荐他的。

“不行!”管仲不假思索地说。

“为何不行?”齐桓公惊愕地问。

管仲咳了咳道:“鲍叔牙是个君子,即使是千乘之国,不以其道送给他,他都不会接受。但是,他不可以托国家大政。”

“为什么?”齐桓公不解地问。

“鲍叔牙之为人,太耿直,善恶太过分明,谁若有了过失,他会终身不忘。为相之人,必须要有度量,有道是:宰相肚内能撑船,就是这个道理。鲍叔兄没有容人之量。且鲍叔牙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为相之人,必须学会弹琴,要发挥十个指头的作用,不能仅凭一己之力。”

“那么谁可以委以国家大政?”齐桓公问道。

“隰朋可以!”管仲道,“隰朋之为人,有远大眼光而又虚心下问。给人恩德叫做仁,给人财物叫做良。用做好事来压服人,人们也不会心服;用做好事来熏陶人,人们没有不心服的。治国有有所不管的政务,治家有有所不知的家事,这只有隰朋能做到。而且隰朋之为人,在家不忘公事,在公也不忘私事;事君没有二心,也不忘其自身。他曾用齐国的钱,救济过路难民五十多户,而受惠者不知是他。称得上大仁者,难道不是隰朋吗?”

齐桓公又问:“寡人不幸失去仲父,各位大夫还能使国家安定吗?”

管仲道:“请主公衡量一下吧!鲍叔牙的为人,好直;宾胥无的为人,好善;宁戚的为人,能干;曹孙宿的为人,能说善辩。”

“此四人,谁能得到一个?他们都是上等人才。现在寡人全部使用,还不能使国家安定,这是什么原因?”齐桓公道。

“鲍叔牙的为人好直,但不能为国家而牺牲其直;宾胥无的为人好善,但不能为国家而牺牲其善;宁戚为人能干,但不能适可而止;曹孙宿的为人能说,但不能取信后及时沉默。据臣所知,按照消长盈亏的形势,与百姓共屈伸,然后能使国家安定长久者,还是隰朋。隰朋的为人,行动一定估计力量,举事一定考虑能力。”管仲讲完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只是,上天生下隰朋,本是为臣作‘舌’的,如今,臣身子都要死了,舌还能活吗?”

齐桓公惶恐不安看着管仲,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管仲接着说:“江、黄两个国家,离楚国很近。臣死之后,主公一定要将他们归还给楚国。”

“为什么?”齐桓公问道。

“如不归还,楚国一定要吞并他们。他吞并而齐国不救,那不好;如果去救,祸乱就从此开始了。”

“好!这件事寡人听仲父的。”齐桓公道,“还有要告诉寡人的吗?”

管仲道:“臣死后,请主公一定要将身边奸佞之人驱逐出朝廷,免留后患。”

“奸佞之人?”齐桓公问道,“谁是奸佞之人?”

“主公不问,臣也是要说的。”管仲道,“东城有一只狗,动唇露齿,一天到晚,准备咬人,是臣用木枷夹住而没有使之得逞。易牙就是这只狗。”

“易牙烹其子,以适寡人之口,是爱寡人胜于爱其子,他可是对寡人忠心耿耿的呀!还要怀疑他呢?”

管仲道:“人情莫如爱子,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怎么能爱君?臣死之后,主公一定要辞掉此人。”

“好!”齐桓公道,“寡人答应你。”

管仲道:“北城有一只狗,动唇露齿,一天到晚,准备咬人,是臣用木枷夹住而没有使之得逞。竖刁就是这只狗。”

“竖刁自宫以事寡人,他是爱寡人胜过爱自身,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怀疑呢?”

管仲道:“竖刁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怎么能够爱君呢?臣死之后,主公一定要辞掉此人。”

“好!”齐桓公道,“寡人答应你。”

管仲道:“西城有一只狗,动唇露齿,一天到晚,准备咬人,是臣用木枷夹住而没有使之得逞。开方就是这只狗。”

“公子开方,舍弃千乘之国的太子不当,而到齐国来臣事寡人,其爱寡人胜过爱其国。父母死了也不回去奔丧,是爱寡人胜过爱父母,这样的人难道还要怀疑吗?”

管仲道:“公子开方舍弃千乘之国的太子之位而臣事于主公,这就说明他的欲望是:从主公身上得到的,将永远超过一个千乘之国。臣死之后,主公一定要辞掉此人。”

齐桓公不解地问:“此三人,事寡人已经很多年了,仲父平日怎么从不提此事呢?”

“多年前,臣就曾请主公将易牙驱逐出宫,主公不听。因此,臣就知道,主公离不开这些奸佞之人。此后,臣再也没有提这件事了。”管仲道,“臣以为,这几个人犹如水,臣就是堤,堤可以挡水,臣可以控制他们,不怕他们泛滥成灾。如今,臣就要走了,此一去,堤也就塌了。堤塌了,这些坏水必然要泛滥成灾。在堤未塌之前,欲将这些水患除去。”

“好!”齐桓公说,“寡人听仲父的。”

齐桓公相府问疾,管仲病榻论相之事,经宫人之口,在宫中隐隐约约地传开了。

竖刁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是日,他来见鲍叔牙,鲍叔牙不露声色地问:“什么风将总管吹到寒舍来了?”

竖刁神秘地说:“我是来向亚相透露宫中的一件绝密。”

“啊!”鲍叔牙道,“总管有何机密要透露给我,不该我知道的事,可不要说哟!”

“事关亚相,对别人不说,对亚相一定是要说的。”竖刁讨好地说。

鲍叔牙漫不经心地说:“是吗?”

“仲父病重。”竖刁悄悄地问,“亚相知道吗?”

“知道!”鲍叔牙说:“昨天还去相府看望过仲父呢!”

“人说管鲍之交,天下闻名。”竖刁有些不屑地说,“以我看,徒有虚名。”

“怎么?”鲍叔牙反唇相讥道,“总管对此有怀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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