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颜公真卿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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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颜公真卿

隆冬下的长安城,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在东宫通往鲁公宅的街道上,两条长长的车辙格外显眼,一辆马车日日往返来回,从不间断。这一日,洛兮与李淳照常在鲁公宅学习笔法,洛兮写完一副楷字,冲着旁边指导李淳的颜真卿兴奋地叫道:“老翁,快看我写得如何?”。

“哦,来让老翁瞧瞧,”颜真卿接过她写的楷书,仔细端详了片刻,拈着胡须笑道,“柔韧之中不乏劲道,收笔之余仍有韵味,不错不错!”

听到颜真卿夸赞,洛兮白嫩的脸腮瞬间羞红起来,抿嘴发出咯咯的笑声,李淳仰头朝她这边望了一眼,冷嘲道:“班门弄斧,太师只是不愿打击你罢了,你竟自鸣得意!”

洛兮脸色顿时一变,气冲冲地拿起毛笔竟朝李淳脸上戳去,李淳赶紧闪躲,二人在书房嬉闹起来,颜真卿不仅不气反而抚须大笑。

这时,一个家仆突然进门禀报道:“阿郎,右拾遗刘宣求见。”

颜真卿微一点头,转身谓李淳、洛兮道:“二位殿下先在此稍后,臣去见位客人。”

洛兮放开李淳的衣袖,彬彬有礼地道:“老翁快去快回。”

颜真卿点头应诺,随即出门来到前厅,厅中之人立刻上前施礼道:“刘宣见过太师,太师多福。”

颜真卿乃请其入座又命人看茶,笑问道:“刘拾遗政务繁忙,今日怎得空到老夫宅上了?”

刘宣拱手道:“不瞒太师,下官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要向太师禀报。”

“哦?”颜真卿闻言有些错愕,问道,“老夫早已不问朝政,刘拾遗有何事要禀报于我?”

刘宣看左右无人,凑到颜真卿跟前,低声道:“请问太师,最近是否与卢相有甚么纠葛?”

“卢杞?”颜真卿惊道,“老夫与之素无来往,刘拾遗何以有此一问?”

“太师有所不知,”刘宣道,“今日卢相在中书省发了一通火,扬言要逐太师出京,并打听何地有空缺,下官不知其故,又不敢相问,只得来此告知太师。”

“竟有此事?”颜真卿惊得站了起来,声音凌厉地道,“老夫虽然不屑卢杞为人,但与其并无过节,其为何如此针对老夫?”

刘宣起身道:“下官亦是不解,太师你与世无争,何以得罪之邪?”

颜真卿略一思索,对刘宣道:“多谢刘拾遗告知此事,老夫自会查清缘由。”

刘宣拱手道:“既如此,下官便不打扰了。”

颜真卿道:“刘拾遗慢走。”遂令人送其出宅。

刘宣走后,颜真卿立刻将颜家子弟召至正堂,询问最近是否有人得罪卢杞,众人皆道无此事,唯有颜真卿次子颜硕低头沉默,颜真卿看出了些端倪,问之道:“二郎,你为何不说话?”

颜硕突然跪倒在地,泣声道:“是儿开罪了卢杞,请阿爷责罚。”

颜真卿急问道:“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颜硕道:“儿前几日去洛阳访友,其间同友人在洛阳郊外散游了几日,不曾想撞见有人于洛阳城西开建别墅,规模之宏大、用度之奢华竟不亚于皇家园林,儿听闻陛下降旨两京官员须行节俭之事,不可过度奢靡,便将此事告于御史台。但后来才知那正是卢杞所建私邸。”

“原来如此。”颜真卿听后轻叹了一声。

颜硕又道:“儿行事鲁莽,请阿爷责罚。”

颜真卿上前扶起之,慈笑道:“你尽职尽责,何过之有,若是换作为父定然也是这般行事。”

颜硕忧道:“可卢杞是记仇之人,儿此次得罪之,怕是以后颜家都不得安宁矣,儿倒是无所谓,只恐其为难父亲也,儿这便登其宅负荆请罪,以化干戈为玉帛。”

颜真卿摇了摇头,道:“卢杞为人,为父亦知一二,若不是看在其父当年为国捐躯,为父岂能容其至今日。此事为父自会解决,你无过错何须请罪?”

“可是……”

“二弟,”颜硕话刚出口,颜真卿长子颜頵突然叫住了他,“阿爷所言不错,此事我颜家并无过错,卢杞有过在先,怎能令你去请罪!”

颜真卿对着颜頵点了点头,言道:“事已至此,总要有个了断,为父这便去拜会卢杞。”遂令人备车,准备前往卢宅。

闻颜真卿来访,卢杞不免有些吃惊,他前番在洛阳购置土地、建造私邸,东都官员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却被颜硕撞见,直接通报给了御史台,御史台的人私下一查才知是当朝宰相,竟不敢上奏天子反而将此事告知了卢杞。卢杞知后自然是怒不可遏,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番话。

卢杞正怨着颜真卿,自不情愿与其相见,但是颜真卿德高望重又是长辈,他不得不亲自出门相迎。

“鲁公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鲁公快请进。”卢杞的客套话从宅门一直说到了厅堂,颜真卿坐下后,他又说道,“小侄正欲去拜访鲁公,没想到鲁公今日亲自登门,真是折杀小侄了。”

颜真卿冷冷道:“卢公乃是当朝宰相,日理万机,老夫怎敢劳你大驾。今日不请自来乃是为了化解你我之嫌怨。”

“鲁公何出此言?”卢杞故作惊讶道,“小侄岂敢忌怨鲁公?必是有人于背后挑唆,鲁公一定明鉴呐。”

颜真卿冷笑道:“卢相说过甚么,自己心知肚明,老夫便不再一一道破了。老夫想讲个故事,不知道卢相愿不愿闻?”

卢杞讪讪道:“鲁公要讲故事,小侄自当洗耳恭听。”

颜真卿站起身来,讲道:“三十年前,安禄山自幽州起兵,只数月便占领东都,当时东都官吏,在城破之前尽皆狼狈逃窜,早已忘记为臣之责。但是有一人却正身守位坚辞不去,以死保全名节。安禄山屡次重利诱降,其反而义正言辞数落贼寇罪状,贼人以死相挟,其却仰天大笑,慷慨赴义,临死之际仍身着朝服北面辞君。当时其与其父兄三人先后官拜御史中丞,为官期间清正廉洁,得罪人无数,但其死后世人无不为之泣下。此等英雄烈士古今罕见,当为万世之楷模,卢相以为是也不是?”

颜真卿说话间眼中早已泛出泪花,就连卢杞也眼眸湿润,似在强忍着泪水,片刻后,他泣道:“鲁公所言正是先父,当时其为安禄山所害,尸首不得保全,若非鲁公收葬,恐怕早已……”

卢杞忆起往事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当初他不过是个少年,父亲却突然为人所害,身在长安的他连尸首都见不到。而恰巧当时洛阳以北皆被安史叛军所占,唯有颜真卿坚守平原城聚众抗敌,安禄山为向其示威,便将卢杞之父卢奕的尸首送了过去,颜真卿将尸首缝合安葬又率文武众臣焚香祭拜,以表誓死卫唐之心。这一段往事,颜真卿一直不愿提起,他深知卢杞为相之后做了不少坏事,但却常因卢奕的忠烈而不愿与之为敌。

颜真卿含泪道:“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你已官至宰相,执掌朝廷权柄,应效仿乃父之清正忠义,如此其泉下有知才能瞑目也!”

卢杞连连应道:“鲁公教训,小侄必铭记在心。”

颜真卿听言,遂告辞离去。卢杞恭敬的送其至门外,但随着颜真卿乘车远去,卢杞立在门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变得一片阴冷。

颜真卿归宅时,天色已晚,马车方至宅门外,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老翁你终于回来了。”

颜真卿掀开车帘,只见洛兮披着绒袍立在门前,一张小脸冻得涩涩发红,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人立着撑伞,正是萧梁。颜真卿惊愕不已,突然意识到自己只顾忙于卢杞之事,却将两个小皇孙给忘了。

颜真卿既内疚又心疼,急忙迎上去道:“殿下,你为何立于此处?”

洛兮见到颜真卿异常兴奋,仰头笑道:“我在等老翁回来矣!”

“老翁出门办了些私事,教殿下久等了,实在是有罪。”颜真卿道,“不过天色已晚,殿下为何不先回宫?”

他话一说完,萧梁上前一步,答话道:“长孙殿下已回,可是少主却执意不肯回宫,说是一定要等太师归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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