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淮西之变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大唐中兴志 >

一百八十五、淮西之变

却说李绛罢相以来,李吉甫亦身染恶疾,数月不见好,遂于六月上表请辞相位。宪宗不许,令其隔日至中书省议事。吉甫又数上表,宪宗乃召而谓之曰:“朕观卿气色尚佳,奈何急欲辞位?今两河未平,卿须朝夕辅佐朕。”吉甫曰:“臣生疾以来,精力大不如前,恐难久任宰相。陛下既不许臣辞位,则请更任一相,以分担政务。”宪宗思忖片刻后问:“卿可有人选?”吉甫对曰:“河中节度使张弘靖雅厚信直,可以为相。”宪宗遂从其言,以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弘靖乃德宗宰相延赏之子,玄宗宰相嘉贞之孙,及其拜相,祖孙三世皆为宰辅,唐立国以来,只此一家。张弘靖接到诏令,感念泣涕,乃南向而拜,然后动身入朝。其自河中启程,至京时已是初秋。此时七月流火,长安暑气渐退,清风徐徐西来,一派安逸祥和。然而几日后,一则来自河南的奏报,便如晴空之雷,打破了帝都的宁静。

元和九年八月,淮西进奏院奏称节度使吴少阳病,其子摄蔡州刺史吴元济暂领军务。宪宗闻奏大喜,乃召宰相议曰:“朕欲取淮西久矣。今少阳病重,恐不能起,卿等当为朕谋取之也!”李吉甫奏曰:“少阳若死,元济必谋袭位,而陛下必不许。彼时淮西叛乱,恐危及东都也。汝州为东都南屏,宜屯重兵守之。而河阳之兵本是为制魏博,今弘正归附,则河阳是为内镇,不应屯重兵以示猜阻,臣请移之汝州,以制淮西。”宪宗深以为然,遂从其言,诏以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汝州刺史,充河阳、怀、汝节度使,自怀州徙理汝州。又加田弘正检校右仆射,赐其军钱二十万缗。

诏令既下,田弘正大喜。魏博文武闻其加官受赏,皆来拜贺曰:“恭喜仆射晋升。”弘正则曰:“诸君以吾加官为喜,吾则以朝廷移河阳之兵为喜。”诸文武不解。弘正又曰:“河阳之兵本以制魏博,今朝廷移之汝州,是视魏博为内镇,不加猜疑也。此不比加官赐钱可喜乎!”众人听言方悟,纷纷称是。掌书记李宪曰:“朝廷移河阳兵于汝州,一则为示不疑魏博,二则是为制淮西。今闻吴少阳病,其子必谋自立,李师道、王承宗之辈必阴相助之。魏博与二镇相邻,仆射当为朝廷制之,以使天子无后顾之忧。”弘正深以为然,遂上表谢恩,并论淮西之事。

宪宗见弘正表,龙颜大悦,乃传示于宰相。吉甫见而奏曰:“有弘正镇河北,国家可全力谋取淮西矣。今淮西四邻:忠武、淮南、山南东道等皆文官为帅,不足以应战。请陛下以大将易之,以备取淮西。”宪宗从其言,乃以洺州刺史李光颜为陈州刺史,充忠武军节度副使兼都知兵马使,镇陈许;以泗州刺史令狐通为寿州防御使,镇淮南;以荆南节度使严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镇襄阳。俱为应备淮西。

却说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已死多日,其子吴元济匿不发丧,诈称少阳病重,自领军务,与心腹大将董重质等诛杀异己者,谋袭父位。判官苏兆、杨元卿、大将侯惟清等心向朝廷,曾劝吴少阳入朝,少阳颇为心动,乃遣元卿入朝奏事,欲先观朝廷心意,然后决断。及少阳病死,元济知军务,恨苏兆、侯惟清等劝其父入朝,遂遣军士密捕二人。苏兆于家中受缚,急谓军士曰:“请为我求见刺史,有忠言相告。”军士乃缚其至帅府。苏兆既见元济,乃泣诉曰:“自节度使病薨以来,朝廷数易环蔡诸镇将帅,此必是不欲使刺史袭位,故以备战也。淮西四面皆国家州县,一旦开战,四面受敌,恐难久支。为今之计,不若举族入朝,当不失富贵,不然,恐遭族灭也!”元济闻之大怒,乃令杀之。苏兆大呼曰:“不听吾言,悔之无及!”元济不听,即令缢死。

早有消息传入长安。时判官杨元卿在京奏事未还,忽闻苏兆惨死、侯惟清遭囚,不禁大惊,寻思曰:“我若归蔡,必死于吴元济之手,不如助朝廷讨之。”遂密诣李吉甫宅,自报姓名身份,称有淮西之事相告。吉甫不敢怠慢,乃接入后宅,问曰:“君自蔡州来,当知淮西事,愿告我乎?”元卿曰:“愿据实以告。”遂道:“某离蔡之时,吴少阳已然病重,今吴元济自领军务,必是少阳已死。且元济近日又杀判官苏兆,囚大将侯惟清,此二人皆曾劝少阳入朝,元济此为,乃是清除异己,图谋叛乱也。”吉甫听而又问:“蔡州兵力虚实如何?”元卿曰:“今元济所依仗者,不过大将董重质耳。重质乃吴少诚之婿,一向忠于吴氏,且极善用兵,不可轻视。其余诸将则未必愿为吴氏效死命,或可招抚。不过吴氏素与李师道、王承宗有所通谋,朝廷若讨淮西,须防二镇阴助之。”吉甫点了点头,谓之曰:“君之所言价值千金。我当上奏天子,请讨吴元济。”元卿听言大喜,再拜而退。

次日延英问对,李吉甫具以淮西之事上奏,然后曰:“淮西非如河北,四无党援,国家常以数十万兵备之,所耗资费不可胜计。倘今日不乘机取之,日后更难图矣!”宪宗大为所动,正色道:“卿之言是为国家大计,朕当从之。”新相张弘靖奏曰:“淮西不可不讨,但须师出有名。今少阳既死,请先为其辍朝、赠官,遣使吊祭,待元济显露悖逆之迹,再发兵不迟。”宪宗深以为然,遂从其言,令辍朝一日,追赠吴少阳为尚书右仆射,以工部员外郎李君何为吊祭使,赴蔡州吊丧。

诏既下,李君何乃奉敕东行。此时吴元济闻杨元卿叛己,大怒不已,乃杀其妻及四子,然后与董重质等商议曰:“朝廷已尽知蔡州事,将遣使入境,今当奈何?”重质曰:“朝廷必欲用兵淮西,与其坐等朝廷讨伐,不如先出击。今朝廷财赋皆集于扬、润,请以精兵三千由寿州之道取扬州,东约李师道以舟师袭润州,各驻兵据之;再遣奇兵掩商、邓,取严绶,进守襄阳,以摇东南,则荆、衡、黔、巫可定,五岭非朝廷所有。”元济心中犹豫,又问:“如此分兵,恐难一时成功也!”重质遂又曰:“若不然,则请率轻骑五百,自襄城北袭东都,则天下骚动,可以横行。”元济喜曰:“就依公言。”遂使董重质纵兵四出,焚舞阳、叶县,掠鲁山、襄城,兵临都幾,关东震骇。李君何行至汝州,为淮西兵所阻,竟不能入蔡,乃留数日而还。

消息传至长安,朝野大震,宪宗闻讯惊怒曰:“吴元济猖狂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遂召李吉甫商议用兵。此时吉甫已告病归宅休养,宪宗乃遣中官召其入宫。俄而中官归来,回报说:“李相国已于今晨病薨。”宪宗闻之伤悼不已,哽咽道:“朕正欲与卿共图中兴,今事未竟,卿奈何弃朕而去!”言毕掩面而泣,乃追赠吉甫为司空,遣梁守谦至其宅吊唁。

吉甫既死,朝中反对用兵之声骤起。次日,朝会因吉甫之丧而暂辍,百官乃至紫宸殿奏曰:“近闻陛下欲讨淮西,臣等皆以为不可,惟吉甫急欲建功,力劝陛下用兵。殊不知蔡州不受朝廷节制已三十余年,传三姓四帅,其根深蒂固,兵利卒顽,非轻易可取。与其重蹈镇州之败,不如招抚之,使相安无事。”百官纷纷附议,宪宗颇无奈。正当此时,宰相武元衡入殿觐见,奏曰:“蔡州不可不讨!”宪宗如旱逢甘霖,喜问:“卿有何见解?”元衡曰:“淮蔡之地,当运河之冲,若使之割据,则漕运受制,朝廷永无宁日矣!今少阳死,其子元济乳臭小子,不能齐上下人心,倘今日不取,更无时机矣!此所谓不可不讨也!”宪宗听言精神大振,起身曰:“元衡所言是也,朕已决意讨淮西,众卿勿再言招抚。”百官见圣意已决,不敢再言,乃拜退而出。

众臣既退,宪宗独谓元衡曰:“吉甫已逝,朕今尽以淮西事委于卿,望卿不辞辛劳,为朕谋划。”元衡曰:“蒙陛下信赖,臣必肝脑涂地,誓平淮西。”宪宗听言欣悦,遂使其全权负责淮西之事。元衡感念圣恩,乃宵衣旰食,与中书舍人裴度等日谋军机。数日内,朝廷增兵数万于关东。十月中,中书省发布诏命,以忠武军节度使韩皋为吏部尚书,以副使兼陈州刺史李光颜为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使。两日后,元衡上奏曰:“今兵粮皆已齐备,请陛下下制,削吴元济官爵,令诸道征讨。”宪宗从其言,遂令翰林学生崔群草制。枢密使梁守谦奏曰:“诸道联兵,须使号令齐一,严绶于诸将中官位最重,且李光颜等本为其麾下,请使其为帅,督诸道兵马讨伐元济,且置监军于其军。”宪宗深以为然,遂令崔群草制曰:

朕嗣膺宝位,于兹十年。每推至诚,以御方夏,庶以仁化,臻于太和,宵衣旰食,意属于此。今淮西一道,未达朝经。擅自继袭,肆行寇掠。将士等迫于受制,非是本心。思去三面之罗,庶遵两阶之义。宜以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兼充申、光、蔡等州招抚使,督诸道兵马进讨吴元济。

制下,武元衡又奏曰:“战事既起,吴元济必以游兵犯东都,请以左卫将军薛镇为留守,以防卫都畿。”宪宗许之。遂以左卫将军薛镇为刑部尚书、东都留守。此后元衡又奏请以中书舍人裴度为御史中丞,与己同掌淮西事。宪宗皆从其言。

薛镇接到诏令,一时喜出望外,谓其妻曰:“吾原以为将终老长安,不想今日复有用武之地矣!”十四娘道:“夫君重得起用,当是朝中有人提携也。”薛镇略微一怔,笑曰:“必是武相国也,我当往中书省谢之。”遂入宫拜谢天子,又至中书省拜谢宰相。元衡受过礼,谓之曰:“淮西地临都畿,朝廷一旦讨之,吴元济必纵兵侵掠,危及东都。君至洛阳之后,当严加守卫,以安关东人心。”薛镇拱手应诺,再拜而退。

翌日,薛镇携妻子赴洛阳就任。此时朝廷征讨淮西之制已传示各道,河东节度使王锷见制,乃进钱二万以为军饷。宪宗本不愿纳,然梁守谦奏曰:“锷为国征战四十余载,今虽年过七旬,仍不忘献家财以助军饷,陛下若不纳,岂非使其寒心也!”宪宗颇为所动,遂纳锷财,且加其检校司空、同平章事。

诏既下,王锷遂得宰相之名。其接招后欣喜万分,感泣曰:“吾此生无憾矣!”遂尽散家财,赐予子侄、将佐及门客。

未几,宣武军节度使韩弘闻锷加授平章事,心颇为不平。时弘官居检校左仆射、同平章事,位在检校司空之下,故抱怨曰:“王锷何德,敢居吾之上,吾以此为耻也!”遂致书武元衡,表露不平之意。元衡见其书,知其有怨气,乃为其上奏曰:“昨日韩弘与臣书,言及授王锷平章事之事,言辞之间颇有不平之意。今朝廷方倚宣武之势取淮西,若韩弘心怀怨气,必不肯尽心效力。请陛下加其官爵,使在王锷之上,以固其心。”宪宗听言颇无奈,犹豫片刻后道:“既如此,便加其守司徒。”遂令翰林拟诏。于是韩弘官拜守司徒、平章事,位在检校司空王锷之上。

锷、弘以藩镇节帅加平章事衔,是为使相,用以显示荣宠,并非真宰相。是年冬至,宪宗又加尚书左丞韦贯之同平章事,迁中书侍郎,此为真宰相。贯之本名纯,因避天子讳而更名。元和四年时,其因“牛僧孺、李宗闵”制举一案与杨于陵、王涯等被贬出京,后受召还京任中书舍人,又迁尚书左丞。及李吉甫死,宪宗常思更立一相,因贯之常奏对得当,遂加平章事,使其与武元衡、张弘靖一同秉政。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