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东窗事发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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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东窗事发

郜国归宅后,细思女儿之言,心下隐隐后怕。为防奸事败露,她痛下决心,令李升、萧鼎等人莫再频繁往来。但几人全然不觉事情厉害,仍隔三岔五出入其宅。郜国虽知不妥,却又不忍将其拒之门外。如此一来,其宅淫秽之气日盛,终于东窗事发。八月某日,有人上密章于皇帝,告郜国公主与升、鼎、万、恪四人淫乱之事,且告其行厌祷,以巫术咒天子。

德宗见到奏章,勃然大怒,前番他将李升迁为詹事,已是对二人私通的警示,不曾想二人非但未曾收敛,反变本加厉。而更甚者,郜国竟敢行厌祷之事,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德宗怒火沸腾,乃命金吾卫拘拿郜国,并搜其宅。金吾卫奉命至郜国公主宅,一番搜查果找出厌祷行文,其内容竟是祈祷鬼神降疾于天子。金吾将军柳七峰将郜国羁入宫禁,并将祷文呈与皇帝。德宗览过大怒不已,命人将郜国带来讯问,此时郜国早已浑身瘫软,见到皇帝后不停地喊冤道:“陛下……妾冤枉……”

德宗盛怒道:“你私通外臣,又行厌祷之事,证据确凿,尚敢喊冤乎!”

郜国自辩道:“妾确与升、鼎等私通,可厌祷实非妾所为,望陛下明察!”

德宗愤懑道:“事到如今,仍欲狡辩,祷文在你宅中搜出,不是你所为,当是何人邪?”

郜国泣对道:“妾实不知,定是有人欲以此陷妾,陛下勿信之!”

德宗见她不认,亦不再多问,遂令人将其带下囚于禁中,随后便召太子入宫。

此时李诵已闻郜国被拘之事,心下正惶惶不安,闻皇帝召见,知是与此有关,立刻入宫面圣。随后父子相见,德宗全无慈色,乃责问道:“郜国奸乱,暗行巫蛊之术,你可知情?”

李诵闻言一颤,小心对道:“臣方听闻此事,先前并不知情。”

德宗冷目视之,厉声又问:“郜国是萧妃之母,素与东宫亲近,今发生如此之事,你岂会不知!”

李诵心下大惧,慌忙伏地道:“臣确实不知,请主上明鉴!”

德宗大为气愤,怒道:“此事因郜国而起,你与萧妃难辞其咎,岂是一句不知便能脱罪邪?”

李诵不知所对,顿首谢罪道:“臣有失察之罪,请主上责罚!”

德宗脸色红赤,厉声道:“朕自当处置,你且退下思过。”

李诵惊惧莫名,惶惶而退。德宗随后自忖,认定其有不臣之心,遂起废立之念,于是即刻召宰相商议。此事柳浑已病重辞位,朝中仅李泌一人为相。他已听闻郜国之事,心下正为太子担忧,闻天子传召遂即刻入宫,行过大礼后便听德宗道:“舒王近已年长,孝友温仁!”

李泌闻言大惊,乃知皇帝欲废太子而立舒王,遂谏道:“陛下何至于此邪!太子乃陛下亲子,奈何因一时之疑,便欲废之而立侄!”

德宗勃然怒道:“卿何以离间人父子!谁告诉卿舒王为朕侄也?”

李泌对道:“此乃陛下自言之。大历初,陛下对臣曰‘吾今日得数子’。臣问其故,陛下言‘昭靖诸子,主上令吾收养之。’今陛下所生之子犹疑之,何况于侄!舒王虽孝,但陛下若立之为太子,勿复望其孝矣!”

德宗面色僵硬,问道:“卿不爱家族乎?”

李泌对道:“正因臣爱家族,故不敢不尽言。若畏陛下盛怒而为曲从,陛下明日悔之,必责臣云:‘吾独任汝为相,不力谏,以至于此,必复杀汝子。’臣老矣,余年不足惜,但若冤杀臣子,使臣以侄为嗣,臣未知百年之后能否得享其祀!”

说罢呜咽流涕。德宗亦泣道:“事已如此,使朕如何是好?”

李泌对道:“此乃大事,愿陛下三思而后行。臣初以为陛下圣明仁德,当使海外蛮夷皆敬如父母,岂知今日竟疑心亲子至此!臣今尽言,不敢避忌讳。自古父子相疑,未有不亡国覆家者。陛下可记得昔日在彭原,建宁王因何故而诛?”

德宗拭泪道:“建宁叔实冤,肃宗性急,误信谗言耳!”

李泌道:“臣昔以建宁之故,固辞官爵,誓不近天子左右。不幸今日复为陛下宰相,又睹兹事。臣在彭原,承恩无比,竟不敢言建宁之冤,及临辞乃言之,肃宗亦悔而泣。先帝因建宁之死,常怀危惧,臣亦为先帝诵《黄台瓜辞》以防谗构之端。”(高宗太子李贤所作)

德宗闻言道:“卿所言朕皆知之。”说着唱和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希,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唱罢厉色稍解,又问:“然而贞观、开元皆易太子,何故不亡?”

李泌对道:“臣正欲言之。昔承乾屡次监国,依附者众,东宫甲士甚多,与宰相侯君集谋反,事觉,太宗使其舅长孙无忌与朝臣数十人会审,待查明真相,然后集百官而议之。当时言者犹云:‘愿陛下不失为慈父,使太子得终天年。’太宗从之,并废魏王泰。陛下既知肃宗性急,以建宁为冤,臣不胜庆幸。愿陛下戒覆车之失,从容三日,究其端绪而思之,陛下必释然知太子之无它矣。若果有其迹,当召大臣知义理者二十人与臣审讯其亲信,必可得实情,愿陛下如贞观之法行之,并废舒王而立皇孙,则百代之后,有天下者犹陛下子孙也。至于开元之时,武惠妃谗太子瑛兄弟而杀之,海内冤愤,此当引以为戒,何足效法!且陛下昔日尝令太子向臣学文,臣观其容表,非有蜂目豺声商臣之相,反倒是柔仁有余也。此外,太子自贞元以来常居少阳院,在寝殿之侧,未尝接触外人、参与外事,安有异谋乎!历来谗人者无不巧诈百端,即使如晋愍怀有反书为证,太子瑛有执革入宫之行,犹未可信,况太子乃因妻母有罪而受累乎!幸而陛下今日言于臣,臣敢以家族百口保太子必不知谋。假使杨素、许敬宗、李林甫之徒承此旨,早已去舒王宅,图定策之功矣!”

德宗闻言深为所动,不觉沉吟良久,之后问道:“此朕家事,卿何以力争至此?”

李泌对道:“天子以四海为家。臣今独任宰相之重,四海之内,一物失所,责归于臣。况坐视太子冤横而不言,臣罪大矣!”

德宗不禁感泣,乃道:“既如此,朕便从卿之言,迁延至明日再思之。”

李泌伏地,以朝笏击头而泣道:“如此,臣知陛下父子慈孝如初矣!然陛下还宫,当自审思,勿向左右透露此意,一旦露之,则彼皆欲树功于舒王,太子危矣!”

德宗点头道:“朕晓卿意。”

李泌心下稍定,遂告退而出。当日他回到宅第,将宫中之事言于众子弟,并道:“吾本不乐富贵,而命与愿违,今牵累汝曹矣!”

众人闻言涕泗,心下皆是惶惶不安。其后不久,有人来报,太子遣使来见。李泌遂令人引入书房相会,待见到其人,先问:“太子今可安好?”

来人回道:“殿下自回宫后,惊惧难安,方才听闻相公为其进言,特遣在下来道谢。”

李泌道:“太子仁厚而恭孝,泌自当保之!”

来人再谢,随后又道:“殿下命在下问相公曰:‘若必不可救,欲自饮毒药,如何?’”

李泌摆手道:“必无此虑。愿太子起敬起孝,则陛下必知其清白。”

来人将此言记下,随即告辞回东宫复命。此时李诵在寝殿内坐立不安,而殿外萧妃正携洛兮顿首请罪。此前李诵自大明宫回到东宫,已就郜国淫乱之事讯问萧妃,在得知其先前已知情后不禁盛怒,对之一通斥责。萧妃自感有罪,遂携女请罪认罚。李诵于心不忍,只得任其长跪。此后他听闻李泌进言之事,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这才遣亲信至其宅道谢问策。那人将李泌之言如实回禀,李诵闻听心中大安,乃疾步至殿外,喜谓妻女道:“主上怒意已解,吾等暂得生矣!”

萧妃闻言欣喜,泣拜道:“殿下既得全,妾死而无怨矣!”

李诵闻言感泣,一股爱意涌上心头,遂躬身将她与洛兮扶起,温言道:“孤此前言辞过激矣,爱妃受委屈了!”

萧妃掩面道:“妾隐瞒殿下,确有罪也,殿下受冤而不能自辩,才是委屈!”

李诵泪眼纵横,双手将妻女拥入怀中,三人相拥而泣,不知是悲是喜。

当日入夜,德宗独居寝殿,静思郜国淫乱、厌祷之事及李泌之言。随后他连夜召太子亲信十数人讯问,众人皆道太子清白,德宗始觉太子确不知情。次日,李诵依李泌之言,入宫向天子问安,前后恭敬孝顺,尽显人子之德。德宗至此疑心尽除,废立之念随之打消。父子二人坦诚以对,慈孝如初。

一日后,德宗于延英殿独召李泌,流涕阑干,抚其背道:“非卿极力谏言,朕今日悔之无及矣!皆如卿言,太子仁孝,实无异心。自今军国及朕家事,皆当委于卿也。”

李泌拜贺道:“陛下圣明,察太子无罪,实乃家国之幸,至此臣报国毕矣!臣前日惊悸亡魂,不可复用,愿乞骸骨。”

德宗道:“朕父子赖卿得全,正要将子孙托付于卿,使卿代代得富贵,卿何以出此言邪!”

李泌遂不再言。德宗随后乃问:“郜国之事宜早了结,依卿之见当如何处置为善!”

李泌对道:“郜国之罪固大,然其毕竟是肃宗之女、太子妻母,不宜处置过重。至于升等,依律当流放。”

德宗深纳其言,遂下诏将郜国幽禁于别宅;李升、萧鼎、韦恪等皆杖四十,流于岭南;郜国诸子裴液,萧位,萧佩,萧儒,萧偲等相与知情,陷于不义,流于房、远等州;而李万不知避宗,同姓成奸,乃令京兆府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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