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河阳少年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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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河阳少年

裁官半途而废,各级官吏固然欣喜,但朝廷以此节省府库开支的计划却就此夭折,为此李泌夙兴夜寐,连续制定数策奏于皇帝,以此充实国库。七月初,李泌上奏曰:“自变两税法以来,籓镇、州、县多违法聚敛。继以朱泚之乱,争榷率、征罚以为军资,募兵自防。朱泚既平,地方因惧怕违法,隐匿不敢言。臣请遣使以诏旨赦其罪,令其革新改正,将非法所敛除应留使、留州所用之外,悉数输至京师。至于百姓所欠赋税,可征者征之,难征者免之,以示宽大。敢有隐匿者,重设告赏之科而罪之。”

德宗闻奏喜道:“卿策甚好,然立法太宽,恐所得无几!”

李泌对道:“此事臣已深思过矣,宽则获多而快,苛则获少而迟。或是因宽则人喜于免罪而乐输,苛则人竞相隐匿,非以刑法不能得其实也!”

德宗闻言称善,遂依其所奏,令度支员外郎元友直为河南、江汉、淮南句勘两税钱帛使。

输税之事顺利进行,李泌遂着手施行另一策。且说自天宝以来,因河、陇为吐蕃所侵,安西、北庭遂成飞地,两镇奏事官及西域使者在长安者,归路既绝,人马皆仰给于鸿胪寺,鸿胪礼宾院又委托京兆府及长安、万年等县供给之,胡客便于度支领受钱财,度支每年因此耗费数十万钱。

李泌历仕四朝,深知胡客留居长安日久,或达四十余年,早已有妻子,且买田宅、举贷取利,乐不思归。于是其乃命户部检括胡客,凡有田宅者,皆停其供给。两日下来,共查计四千人。遂登记造册,命度支停止供给。

此政令一出,长安胡客皆感不满,纷纷至公门申诉,李泌闻讯乃率众至皇城外,谓众胡客道:“尔等皆有家国,何以留京师数十年不归!今当假道于回纥,或自海道各遣归国,有不愿归者,当于鸿胪寺自陈,授以职位,给俸禄为唐臣。人生当乘时展用,岂可终身客死邪!”

众胡客闻听窃窃私议,随后皆呼道:“愿为唐臣!”

李泌称喜,遂将众胡客分隶于神策两军,王子、使者为兵马使或押牙,余者皆为卒,禁军随之益壮。而鸿胪寺所给胡客只剩十余人,每岁省度支钱五十万缗。德宗闻之欣喜,乃于延英殿召见李泌,对其大加赞赏,随后又谓之道:“昔日朕曾与卿议复府兵,卿言治乱之道在兵制,开元以前行府兵制,天下安定;自开元末始行募兵制,祸乱遂生。朕思卿之言深以为然,欲复府兵之制,但因卿陕州之行而搁置,今卿入朝任相,当与朕复议之!”

李泌对道:“行府兵制须国库充盈,今岁征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每岁食粟须二百四万斛。今粟斗值钱百五十,须钱三百六万缗。国家比遭饥乱,经费不充,即使有钱,亦无粟可供买入,因此无暇计议恢复府兵也!”

德宗皱眉道:“这当如何是好?裁减戍卒可乎?”

李泌对道:“陛下若诚能用臣之言,则可不减戍卒、不扰百姓、粮食皆足、粟麦日贱,府兵亦成。”

德宗闻言惊喜:“若果能如此,为何不用,卿且言之!”

李泌乃道:“今吐蕃久居原、兰之间,以牛运粮,粮尽后牛无所用,常贱卖之。因此臣请调用左藏绢缯,通过党项人与吐蕃交易,牛每头不过值绢二三匹,计十八万匹绢,可得牛六万余头。同时再命诸冶铸农器、籴麦种,分赐于沿边军镇,募戍卒、耕荒田而种之,约定明年麦熟双倍偿还粮种,其余粮粟可依时价五分增一,由朝廷买入。待来春再分赐于新增戍卒。关中土沃而久荒,必可得丰收。戍卒获利,耕者益多。而边地居人至少,军士月食官粮,所种粟麦无所售,其价必贱,名为增价,实比今价所减多矣。”

德宗闻策大喜,激动道:“卿言甚善!可即刻命人行之。”

李泌领诺,又道:“今边地官员多缺,臣请募人纳粟以补之,如此,今岁之粮足矣。”

德宗颔首允之,接着问道:“卿方才所言皆是钱粮之事,然府兵如何可集邪?”

李泌对道:“戍卒因屯田致富,则安于其土,不复思归。依旧制,戍卒三年一更,及戍期将满,可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开田为永业田。家人愿来者,原籍官府便发文牒遣之,令沿途官府提供食宿。州、县根据应募人数,移报本道,即使河朔诸帅得免更代之烦,亦喜闻矣。如此不过数番,则戍卒皆为土著,此时便可以府兵之法理之,则关中之疲弊必可变为富强也!”

德宗闻听喜道:“如此,天下可安矣!”

李泌道:“非也。臣能不用大唐之兵使吐蕃自困。”

德宗喜问:“卿有何计?”

李泌对道:“臣今不敢言,待麦禾之策有效,然后可议也!”

德宗坚持追问,李泌始终不言。德宗不好再强求,遂暂时作罢,而对李泌所言之策,乃尽皆推行,此后戍卒应募,愿耕屯田者十之五六,边地人口大增。

却说吐蕃自占据盐、夏二州后,遣数千士卒戍守,后因馈运不继、水土不服,人多病疫思归,战力因此锐减。尚结赞恐唐军乘机袭之,乃遣三千军将二州士卒接回,并焚庐毁城,驱民而去。灵盐节度使杜希全闻吐蕃弃城而走,遂遣兵戍守二地。尚结赞既失二州,不敢再贸然进兵,遂引军退去。其撤军时乃将所俘大唐官吏悉数杀害,惟将崔汉衡释还,只因其多次出使吐蕃,尚结赞不忍害也。

尚结赞遣五十骑送崔汉衡还京,并上表求和,一行人至潘原时,泾原节度使李观遣兵将其拦下,并使人谓吐蕃使者道:“天子有诏,不纳吐蕃使者,今可将表留下,人皆返回。”

吐蕃人无奈,只得将崔汉衡及求和表移交泾原军,随后原路返回。李观见其人已去,遂遣使护送崔汉衡入京。

浑瑊闻吐蕃已退兵,遂同骆元光至长安面圣。二人先崔汉衡到达京师,随后浑瑊着素服至大明宫向天子请罪,德宗乃先下诏赦免之,之后才于延英殿接见其与骆元光。二人至殿内行过大礼,浑瑊再次请罪,道:“臣有负陛下所托,未能及时察觉吐蕃奸计,致使我会盟者数百人为虏所擒,请陛下降罪。”

德宗起身下殿,亲自将他扶起,感慨道:“此非卿之过,实为尚结赞奸猾多计邪!今卿幸得脱身,乃社稷之福也,朕安能怪罪。”

浑瑊闻言感泣,拱手道:“谢陛下不罪之恩。臣能得脱身,全赖元光之功,愿陛下嘉奖之。”

德宗点了点头,谓骆元光道:“昔日卿擅杀降将,朕以为卿性急,不堪为大将。今见卿料敌于先,使瑊及诸军得全身而退,方知卿有将帅之器也。朕今赐卿良马十匹,加右金吾卫上将军,并赐卿国姓,改名元谅,可乎?”

骆元光感涕莫名,忙伏地道:“谢陛下恩宠,臣肝脑涂地,万死难报!”

德宗教其平身,随后便令二人退去歇息。

当日,浑瑊回到大宁里宅第,其方歇下脚,突有人登门递上请帖,说是司徒马燧请其入宅一叙。浑瑊看过请帖,不曾多想,遂令人备马前往马燧宅。

浑瑊乘马至司徒府正门,马燧早已在门外等候,浑瑊见之忙下马,拱手迎上去道:“浑瑊何德,竟劳马公亲自出迎!”

马燧亦拱手道:“浑公愿至鄙宅,老夫荣幸之至也,敢不出迎!”

浑瑊一笑道:“马公言重矣,浑瑊不敢当!”

马燧抚须大笑,遂邀其入宅相叙。

二人至府宅正厅,马燧早已教人准备好酒宴,二人入席后,马燧举杯谓浑瑊道:“蒙公不弃,至吾宅中赴宴,老夫与公皆是武人,性直爽快,有话当直说矣。此次老夫设宴相请,非为他故,乃为向公赔罪也。老夫年老昏聩,竟不察吐蕃奸谋,使公陷于险境,几丧命矣。幸得上天眷顾,使公幸免于难,否则老夫之过大矣。今谨以此酒敬公,请公恕我之罪!”

言毕遂一饮而尽,浑瑊随即举杯,回敬道:“马公言重矣,平凉劫盟之事,实乃吐蕃预谋已久,马公中其奸计,瑊何尝不是也。事既已至此,马公不必再寄怀,至于瑊,则从未怨公邪!”说罢亦饮下杯中酒。马燧顿感畅快,大笑道:“老夫便说浑公宽宏大量,必不与我计较,今日一叙果如此邪!”浑瑊闻言亦大笑,二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直至尽兴。

日渐西沉,浑瑊起身告辞,马燧亲自送其出宅。至次日,燧又登门拜访浑瑊,二人饮酒赏乐,言笑晏晏。宴会结束后,马燧径直归宅,他刚一入内庭,忽听家丁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马燧便问道:“来者何人?”

家丁回道:“是名年轻人,自称韩愈,此乃其名刺。”说着将名刺递了上去。马燧接过来瞧了瞧,觉得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个初到长安的普通少年而已。但他今日心情格外好,不欲拒绝来客,遂谓家丁道:“且引其至偏厅等候,我随后便到。”

家丁领诺而去。马燧乃去换了身衣衫,随后即至偏厅会客,他到时见厅中正立着一名青衣少年,只见其身形微壮、仪表平平,看年岁应不及加冠。少年见马燧来,忙迎上前拜道:“晚生拜见马公。”

马燧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坐上主位,目视其道:“你便是韩愈?”

少年拱着手道:“晚生韩愈,河南河阳人士,祖籍河北昌黎。”

马燧点了点头,抚须道:“老夫生于汝州,与你算是同府。赐坐。”

韩愈道谢,遂坐于下位。马燧随后问道:“韩郎求见老夫,所为何事?”

韩愈恭敬道:“晚生久闻马公之名,钦佩之至,今初到京城,特来投奔。”

马燧笑道:“韩郎年不过二十,何以久闻吾名。每日如你一般来投者,不下十人,老夫宅舍虽众,又如何容得下?”

韩愈不急不躁,对道:“晚生幼年时,正逢马公任河阳三城节度使,是以知公忠正廉洁、爱贤好客。及年岁稍长,又逢马公破田悦、平河中,功盖寰宇,晚生敢不敬佩!”

马燧淡然一笑,又道:“既如此,韩郎当知老夫门下从不纳无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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