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一石三鸟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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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一石三鸟

刘玄佐、李抱真先后推托西北边事,张延赏郁闷至极,他实在想不通这些武将为何不愿受命,就在他不得其解时,朝中有人议论说:刘、李二人坚辞边事,乃是因朝廷罢李晟兵权,使武臣离心所致。张延赏听此言论,心下恍然,但他并无丝毫悔意,反而愈加忿恨李晟,为消心中之恨,他再次与郑云逵等密谋害李晟。

数日后,长安城中流语蜚起,市井传言说李晟于大安园竹林藏兵数百,阴谋仓猝为变。流言不胫而走,长安一时满城风雨。李晟听此传闻,惊惧不已,遂命人将大安园竹林伐去,李家众人得讯无不惋惜,李凭向来爱竹,便欲劝阻父亲,于是谓众兄弟道:“不过是流言耳,阿爷堂堂正正,何须伐竹以证清白,我等应去劝阻才是。”

李宪不置可否,李愬则道:“二兄不可,此事阿爷决断无错,我等不应阻拦。”

李凭闻言诧异,问:“四弟此言何解?”

李愬道:“京城流言骤起,必是有人恶意为之,其目的乃是欲害阿爷,所谓人言可畏,若不伐竹自清,朝中定有人以此为由中伤阿爷,圣上纵使不信,亦不免生猜疑之心,正如前番凤翔之事一般!”

李凭闻言一怔,又道:“我知你所言在理,可阿爷乃当朝太尉、功盖天下,竟要忍气吞声受此委屈,吾等身为人子,心何忍邪!”

他说着眼中已浸出泪来,李愬眉头紧锁,又谓之道:“二兄心疼阿爷,弟何尝不是?但正因阿爷功高望重,才不得不事事小心谨慎,否则落下把柄,必给奸邪之徒可乘之机邪!”

李凭闻言默然,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宪见状上前安抚他道:“不过是一片竹林而已,伐便伐矣,何必如此在意!何况大安园这么一片好地,用来栽竹实在可惜,如今正好伐去,栽些花果岂不美哉!”

李愬闻听忙道:“三兄所言极是,城南水土优良,正可植牡丹也!”

李宪喜道:“那还等甚么,不如现在便去买花苗,待竹林伐去后,于原地种植。”他说着便要拉起李凭朝厅外而去,李凭知他二人心思,轻叹一声后笑道:“我是兄长,本应更明白事理,而今却反劳两位贤弟开解,实在惭愧邪!”

李愬与李宪对视了一眼,笑道:“这或是因二兄将为人父,更能体谅父亲感受之故。”

李凭眼睛一亮,瞪着李愬故作愠色道:“四弟休得胡言,我与玥瑤方成亲不久,如何就将为人父邪!”

李愬笑而不语。李宪忍俊不禁道:“此事二兄自知矣,又何必问!”

李凭听他话里有话,没好气地道:“好你个李宪,竟敢戏弄于我,看我不教训你。”

李宪反应得快,早已闪出门外,边跑边呼道:“二兄欺负我矣,二嫂救我邪!”

李凭“气急败坏”,疾步追了出去。李愬看着他二人背影会心一笑,心中的不快随之消散。

当日,太尉府家丁奉命将大安园数十亩竹林伐去,长安百姓在场围观者数以百计,流言遂不攻自破。此后德宗闻听此事,虽知李晟是清白之身,但心中对他的忌惮却日益加深。

且说王子恒奉诏见尚结赞责问劫盟之事,其在进入原州境内后,便遣随从通报吐蕃,然而吐蕃得知其来,竟拒不接纳。王子恒又屡次遣人去说,尚结赞始终不见。无奈之下,他只得率队返回了长安。

德宗见王子恒无功而返,心中甚为忧虑,先前刘玄佐、李抱真推托西北边事已令边境形势堪忧,如今吐蕃拒绝谈判,无疑令西北安全雪上加霜。正当德宗忧心不已时,韩游瑰自邠州上表,奏说为吐蕃所擒的中官俱文珍及马燧之侄马弇、浑瑊麾下将马宁等人突然被释还,已在回长安的路上。德宗得到消息,大为惊诧,朝廷上下亦皆疑惑不解。几日后,俱文珍等人在邠宁军的护送下回到长安,德宗立刻于紫宸殿召见。几人衣衫褴褛,一入殿当即哭拜道:“陛下……臣等有负圣命,请陛下治罪……”

德宗抬手道:“劫盟之事不怨卿等,卿等且平身。”

几人踉跄起身,俱文珍泣涕道:“奴婢今日复见大家,死无憾矣!”

德宗不禁感动,谓之道:“朕之前命子恒见尚结赞,欲赎还卿等,然吐蕃竟拒而不纳。朕本以为卿必遇害矣,不料今日竟平安归来,却是何故也?”

俱文珍擦了擦眼泪,对曰:“禀大家,是尚结赞主动释还奴婢等人,其言武功之捷,皆吐蕃之力,大唐许以安西、北庭相报,却皆食言,吐蕃举国忿恨,是以劫盟,意在擒浑瑊献于赞普。今瑊得脱,却虚执了奴婢等人,因而遣归也。”

德宗闻言深叹了口气道:“吐蕃果早有预谋,幸有元光、游瑰为援,否则必令其计得逞矣!”

俱文珍点头附和,德宗又问道:“尚结赞既释还卿等,为何仍扣留汉衡等人?”

俱文珍顿了顿,支唔道:“回大家话,此事……此事奴婢不敢言。”

德宗眉头一紧,目视他道:“有何不敢言邪,只管讲来。”

俱文珍遂道:“此次奴婢等人得以归来,乃是因马公之故也!”

“马燧?”德宗闻言诧异,问道,“与其何干?”

俱文珍道:“奴婢听尚结赞言,当初吐蕃为李太尉所败,军力不支,加之春草未生,马不能战,当时若马公渡河击之,吐蕃必全军覆没,因此才屡次求和,又蒙马公之力,陛下方许会盟,如今吐蕃全军得全,自当还报,这才释还了马弇与奴婢几人,至于崔尚书等,则被分囚于河、廓、鄯三州。”

德宗大为惊诧,问:“尚结赞果有此言邪?”

俱文珍道:“不敢欺瞒大家,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马弇、马宁皆可作证。”

德宗双目圆瞪,凝视弇、宁。二人齐伏地道:“尚结赞确有此言。”

德宗一时又悔又怒,竟对马燧心生恨意,全然将平凉劫盟的罪责归结到了他的身上。此后俱文珍等三人退去,德宗愈想愈气,遂欲夺马燧兵权。于是几日后的六月初五,也即平凉劫盟后二十日,德宗下诏拜马燧为司徒兼侍中,同时罢其副元帅、节度使之位。

司徒亦是三公之一,品级仅次于太尉,与太尉一样,唐朝的司徒也是荣宠功臣的闲职,并无任何实权。至此大唐当世三大名将,除浑瑊之外,李晟、马燧皆被剥夺军权,成了朝中的散官。而浑瑊若非得骆元光等将援救,早已陷于吐蕃之手。此正是尚结赞当初败于李晟后,所谋一石三鸟之计也。

却说马燧接到敕诏,心中悔恨不已,自叹道:“老夫一世英名,竟毁于此!”次日,其入宫谢恩,德宗面色冰冷,谓之道:“朕怜卿老迈,不忍使卿久犯刀兵之险,今除卿为司徒,欲使卿颐养天年邪!”马燧闻言伏拜谢恩,自此退居长安私宅,不复主兵。

马燧既被罢免,河东还须有人镇守,而德宗心中早有人选,正是河东兵马使李自良。当初马燧入朝,李自良亦随同而来,现正居于马燧宅。于是德宗将其召入宫中,欲授其为河东节度使,但李自良却推辞说:“臣久在马燧帐下效力,不欲代之为帅,请陛下另择他人。”

德宗知其忠义,不愿使其为难,于是暂授其为右龙武大将军。朝野上下知其推让河东节度使之位,皆称赞之。次日,李自良入宫谢恩,德宗又谓之道:“卿昨日辞帅,朕依礼准许,然河东之任,非卿不可,朕今复授卿为河东帅,卿切勿再推辞。”

李自良仍辞不肯,德宗坚持授任,遂诏封其为检校工部尚书并兼太原尹、河东节度使。李自良受命谢恩,之后辞别马燧,返回太原就任。

马燧因平凉劫盟被罢兵权,而当初同与其力主会盟的张延赏却仍在相位,朝野对此议论纷纷,张延赏因此惶惧不安,唯恐皇帝追责问罪。不过德宗似乎并无此意,仍对其宠任不疑,张延赏这才心安。然而祸不单行,很快他便因另一件事再陷困境。

先前,张延赏奏请削减官吏,数以千计的地方官遂被省并,连两京官员亦不例外,朝野上下因此怨声沸腾。张延赏见舆论哗然,心生惧意,遂又诏令对应裁减的官员酌量保留。然而如此一来,未被保留的官员怨声更甚,两京及地方州县不断有官员上奏,请停止裁官。马燧奏言减员太甚,恐不可行;太子少保韦伦及常参官等各上疏以减员招怨,并请复之;浙西观察使白志贞亦以疏论。

舆论甚嚣尘上,张延赏不堪重负,竟忧惧成疾,称病谢事。面对朝中残局,德宗只得将希望寄托于柳浑,遂召其问道:“今延赏染疾,不能视事,朝政全赖卿料理。依卿看,裁官之事当如何善后?”

柳浑对道:“裁官有利亦有弊,臣不敢妄下定论。”

德宗龙眉一紧道:“卿若不言,教朕如何处置邪?”

柳浑稍一沉吟,对道:“陛下若不能决断,臣愿举荐一人,定可助陛下解此危局。”

德宗忙问:“是何人邪?”

柳浑道:“乃陕虢观察使,李泌。”

德宗听言,眼前的迷雾顿时消散,喜道:“卿此言提醒朕矣,该是召李泌回京了。”言毕遂教柳浑退去,随后即命人拟诏,征拜李泌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回京主持朝政。

李泌既拜相,遂自陕州入京,随后乃同宰臣李晟、马燧、柳浑等至延英殿面圣,四人行过拜礼,依次就座,德宗谓李泌道:“卿昔日在灵武,已应为相,卿自退让矣。朕今用卿,欲与卿相约,卿慎勿报仇,有恩者朕当为卿报之。”

李泌对曰:“臣素奉老庄之道,不欲与人为仇。李辅国、元载皆曾害臣,今已自毙。至于有恩于臣者,或已显达,或已零落,臣无可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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