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长安来客
西行十数日,神策军、义武军终于安然返回了定州,大军到达南门外,定州刺史杨政义携众将吏在此迎候,张孝忠遂令其前面开路,与窦文场率大军进城。两军入城之后,便前往营地驻扎,张孝忠安置好各营将士,又特意于节度使府置出一处别苑,供李晟养病居住,李愬和薛镇亦随同住了进来。
别苑虽然不大,却格外宁静优雅,对李晟养病确实有益,李愬心下感激,将父亲安顿好后,便准备前去拜谢张孝忠。他与薛镇刚出苑门,却见张升云迎面走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正是玥瑤。
薛镇反应得快,急忙迎了上去,笑着冲张升云道:“升云兄,我与表弟正欲去拜谢张公,不想你倒先来了。”他话说完时才注意到玥瑤,忙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来介绍,”张升云笑着目视二人,一一道,“此乃舍妹玥瑤,这位便是薛镇薛郎。”
玥瑤一欠身,莞尔笑道:“玥瑤见过薛郎君。”
薛镇忙回礼,道:“玥瑤客气了!”说完他突然一把抓住李愬,笑着对玥瑤道,“我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弟李愬,升云兄应该向你提起过。”
玥瑤凝视着李愬,微微一笑,轻声道:“四郎。”
李愬微笑着朝她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薛镇看着他二人的目光,不禁有些奇怪,这时张升云开口道:“你二人不是要见我父亲么,那便一道去罢,等晚些时候,我再专程来探望李公。”
李愬、薛镇点点头,四人遂离开别苑,朝帅府正堂而去,四人到时张孝忠正与杨政义等将商谈公务,四人便等了片刻,待杨政义等人离去,才进厅拜见张孝忠。
张孝忠见李愬、薛镇来,心中甚是高兴,招呼他们坐下后,问道:“贤侄,令尊病体如何,在别苑可住得习惯乎?”
李愬一拱手道:“愬正要谢过张公,别苑清静悠雅,对父亲养病十分有利,相信用不了多久父亲就会痊愈。”
“那便好!”张孝忠抚须一笑,点了点头,又对李、薛二人道,“二位贤侄,今后莫要再称张公矣,显得太过见外,令尊长我几岁,我等就以叔侄相称可乎?”
李愬、薛镇顿了顿,对视一眼后,起身拱手道:“侄儿见过张叔。”
张孝忠喜不自已,伸手示意道:“二位贤侄无须多礼,快坐。”
二人又坐下,张升云突然对李愬道:“既然父亲已与你叔侄相称,那你我也以兄弟相称如何?”
“这是自然。”未等李愬答话,薛镇抢着道。
李愬点点头,朝张升云拱手道:“升云兄。”
张升云拱手回礼,张孝忠大喜,道:“好,从今往后,我等亲如一家矣。”
四人笑着点头,张孝忠又道:“不过,若是能亲上加亲,岂不更好?”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愬身上,李愬茫然一怔,却见玥瑤低首蹙眉,脸色羞红。
“甚么亲上加亲?”薛镇满脸不解,朝张孝忠一问。孝忠正要道破,门外突然进来一人,向他禀报道:“阿郎,窦监军求见。”
张孝忠颇有些扫兴,但也不敢怠慢,忙吩咐道:“快请。”说着他已起身上前恭迎,窦文场很快出现在大厅,李愬四人躬身行礼,张孝忠也一拱手,道:“监军,快请上座。”
窦文场笑道:“不必了,我来是为向张公辞行矣,稍后便走。”
“辞行?”张孝忠有些意外,问道,“监军莫不是要回京?”
“不错,”窦文场道,“前些日子,吾向陛下上表,禀明了此处情况,陛下便召我回京,至于兵权嘛,便交与李公了。”
“太好了!”薛镇听完突然大喜,窦文场脸色一变,双眼狠狠瞪向他,他立刻改口,咧嘴笑道,“哦……我意是监军你行军如此辛苦,终于可以回京歇息了,真是好事也,恭喜监军!”
窦文场冷冷一笑,张孝忠见状急忙道:“既是陛下旨意,那孝忠就不留监军了,孝忠明日摆宴,为监军送行。”
“不必了,”窦文场摇头道,“陛下催得紧,吾今日便要起程,要不怎会专程来向张公辞行!李公病体未愈,陛下特命我慰问,我去探之之后便上路,莫仁曜等人处,我已交代过,彼自会听从李公将令。”
张孝忠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孝忠这便带监军去探望李公。”
窦文场点头,众人遂一道前往别苑。见到李晟,窦文场道出回京之事,并代表天子持诏宣慰,李晟在榻上俯首谢恩。之后,窦文场离开帅府,率卫队出定州,朝长安而去。
一晃半个多月,李晟病情渐渐好转,但李愬依旧每日在榻前照料,极少出别苑,张孝忠只得暂时将说亲之事搁置,打算待李晟康复后再作商议,同时,他令玥瑤常往别苑探望李晟,而玥瑤早已这么做,李晟一见她便颇为喜欢,也有意促成亲事。
两家结亲似乎已是水到渠成,唯一的问题就是李愬是否有意,虽然他此时无心顾及儿女私情,但若是父母之命,他也只得遵从。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这一日,玥瑤照例前往别苑,探望过李晟后,她与李愬厅中闲谈,二人正聊着,薛镇突然一脸兴奋地跑来,一进门便道:“表弟,你猜谁来了。”
李愬站了起来,还未等他发问,便见门前出现两个年轻的身影,一个是张升云,而另一个竟是他许久未见的兄长,李凭。
“二兄,”李愬惊喜交集,忙迎了上去,张大眼睛看着李凭道,“我莫不是在做梦邪,你为何来此?”
“四弟,两年不见,你又长高了。”李凭上下打量着他,轻轻笑道,“母亲听说阿爷染疾,放心不下,便遣我来看看,怎么样,阿爷可还好?”
“嗯,”李愬深一点头,笑着道,“阿爷已快康复了,多亏了张公安排,以及玥瑤照料。”
他说着一扭头,玥瑤便上前了一步,对李凭一欠身,笑道:“玥瑤见过李二郎君。”
李凭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突然怔住,片刻后才拱起手道:“多谢玥瑤小娘子。”
玥瑤莞尔一笑,李愬拉起李凭胳臂,兴奋道:“二兄且随我去拜见阿爷,阿爷见你必然高兴。”
五人一同离开前厅,朝李晟房间走去,此时李晟病已好大半,人也精神多了,便倚在床头翻看些书籍,听见动静,他依旧专注于书,并未抬眼,这时便听李愬喊道:“阿爷,二兄来了。”
李晟怔了怔,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便见李凭走到榻前,扑通跪了下来,道:“阿爷,儿看你来了。”
“二郎!”李晟喜极而泣,伸出手道,“快,快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李凭笑着抹泪,缓缓站起。李晟对他一番打量,微笑着点头道:“我儿长大成人矣!”
李凭眼中泛着泪光,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李晟问他道:“二郎,家里如何了,你母亲与众兄弟可都好么?”
李凭点点头,微笑着道:“阿爷放心,阿娘身体很好,只是时常挂念阿爷和四弟,大兄大嫂也都好,兴儿已会走路了,三弟仍是每天勤读诗书,从未荒废,至于五弟,已长这般高了。”
李凭说着伸手一比,李晟高兴的连连点头,父子二人聊了许久,直到半晌后,李凭怕打扰李晟休息,才和众人出了房间。
众人到了苑中,李愬对李凭道:“二兄,这次来,你定要多待些日子,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哩!”
“嗯,”李凭点了点头,笑道,“我就暂时留在定州,等阿爷完全康复了,再归长安。”
李愬闻言兴奋不已,脸上笑容如盛夏的阳光一般。
“真是太好了,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张升云说完笑着对李凭道,“二郎贤弟,我这便命人为你准备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