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勒兵拒命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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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勒兵拒命

这一夜显得格外短暂,清晨的阳光早早扑向了城头,就在城北禁苑东面的望春楼下,德宗亲自为神策军饯行,随后李晟拜别天子,率八千将士望东而去。大军行至不远处的长乐坡,李晟与送行的家众简单告别后便继续率军东行,而李愬则在此与母亲和几位兄弟流连了许久。临行之际,李母看着儿子眼中噙泪,苦口叮咛道:“四郎,此次出关若当真上了战场,你量力而行就好,万不可争强好胜,打仗非是儿戏,你虽然自幼习武,又读了些兵书,可毕竟年幼,又是第一次出征,凡是都要听你阿爷话。”

“阿娘尽管安心,”李愬轻轻一笑,双眼看着母亲道,“从军之后,阿爷之言便是军令,儿必奉之如山。”

“军令?”李母突然一怔,仿佛从儿子的身上看到了丈夫年轻时的身影,但她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四弟,”李母正思虑之时,她身后的李凭走上前来,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卷书,递给李愬道,“你随军出征,为兄无以相送,此《括地志》乃我昨晚连夜加注,上面记载了河朔之山川形势,就给你带在身上罢。”

李愬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睁大眼睛道:“二兄为我一夜未眠乎?”

李凭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李愬心里突然一暖,双手将书接过,紧紧揣在了怀中,微笑着道:“谢二兄,我必仔细研读。”

李母见他兄弟二人如此情深义重,心里不觉得到一丝安慰,嘴角淡淡一笑道:“队伍快走远了,你赶紧上路罢,记着为娘之言,一定照顾好自己。”

李愬点头“嗯”了一声,却踌躇着止步不前,反倒是伸长脖子不住地向西面张望,嘴里喃喃道:“日已高,表兄为何仍未至?”

李宪听得真切,半是说笑地道:“我看他八成是睡过头了,你就莫等他了,等他醒来教他自己去洛阳。”

“三弟莫胡言,”李凭接上李宪的话,沉声道,“薛镇虽然平时不修边幅,但遇到正事却十分认真,今日如此重要,他岂会睡过头?除非是姑母不同意他随军出京,毕竟姑父他……”

李凭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众人脸上也都不免露出哀色。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西边传来,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叫喊道:“表弟,等我……”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少年跨着战马,正朝这边飞奔而来,他一身银光铠甲,背负雕弓腰系宝剑,左手还提着一杆马槊,着实是英气逼人。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薛镇,此时他已下了马走到众人面前,对着李母施了一个晚辈礼,但李母却看着他的一身戎装发起了呆。

“你总算是来了,我以为你忘记今日出征了哩!”李愬对着薛镇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兴奋地道,“你这身铠甲真是英武漂亮,以前为何不曾见过?”

“嘿嘿嘿……”薛镇耸了耸肩,张开双臂嘻笑道,“如何?我穿此甲威风否?”

李愬笑着点点头,这时李宪突然走到薛镇面前,冲着他道:“我说表弟,姑母同意你随军了么?你该不会偷跑出来了罢?”

“才不是哩,我阿娘已同意了。”薛镇底气十足,抖动着身上的铠甲道,“这身铠甲便是阿娘自为我穿上哩。”

“当真?”李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质问道,“姑母怎么会放心你?你……”

“三郎。”李母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看着薛镇,柔声道,“镇儿,和你阿娘道过别了么?”

“嗯,已经道过了。”薛镇点点头,眼神中似有一丝酸楚,其实昨天夜里他将事情告诉母亲之后,薛母并没有当即同意,反而是一言不发静坐了许久,薛镇看出了母亲的心思,一向孝顺的他只得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中。他本以为此次出征的愿望就这么破灭了,却不成想第二天一早,薛母竟将他叫到祠堂,在薛城的灵位前亲自为他穿上了他父亲生前的战甲。

丈夫为国战死,薛母本不愿让儿子再踏上战场,可是薛镇自幼喜武厌文,就注定他将和他的父亲一样选择从军之路,即使自己能阻止得了他一时,也阻止不了他一世,既然如此还不如成全了他。想通了这一切之后,李母取出封存已久的丈夫生前的铠甲,又连夜缝制了一件新的披挂,就这样一同交给了薛镇。

李母一看到薛镇所穿铠甲,就知道他一定是得到了其母同意,这身熟悉的戎装不禁令她心生感触,她平复心绪扬起笑容,对两个少年道:“时已不早,该上路了,此去要多保重。”

“舅母且安心,”薛镇伸手拍着李愬的肩膀笑道,“我必替你照顾好表弟。”

“呵呵,”李宪突然嘻笑几声,奚落道,“我阿娘最放心不下你,你如何照顾四弟!”

薛镇一脸尴尬,李母却会心一笑,对其道:“你只要照顾好自己,舅母就放心矣!好了,你二人快且上路罢。”

“儿拜别阿娘。”李愬跪地对着母亲拜了三拜,薛镇也躬身拜下,二人各自上马向东奔驰而去,赶上前与大军会合。

李母望着子、甥的身影伫立了良久,眼中泛出泪花,身边的李凭见状劝道:“四弟已走远了,此处风大,我扶阿娘归宅罢。”

李母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泣声道:“让我再看一会儿罢,他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李宪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父亲只是暂时奉命戍守东京,未必便会出征河北,说不定过几天事情一平息便班师回朝了。”

李母轻叹道:“但愿如此罢。”她嘴里虽如此说,可心里却十分清楚,朝廷既然已经决心削藩,这一战便不可避免。

且说神策军出潼关后,向洛阳进发。而与此同时,成德、魏博两镇进奏官也将朝廷决策自长安传到了恒、魏。

李惟岳得到消息,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皇帝态度如此坚决,他袭位的最后希望也彻底落空了。对于此后当何去何从,李惟岳一时茫然,诸将吏多劝其奉召入京,而胡震、王他奴等亲信则劝其勒兵拒命。

李惟岳两难之际,田悦遣使来见,使者名叫扈崿,乃是魏博牙官,亦是田悦心腹。李惟岳于牙城接见扈崿,听其通报姓名身份后,乃先谢田悦上表请继袭之恩,随后问道:“田尚书此番遣足下来,有何计较?”

扈崿乃道:“尚书竭力为郎君请袭,奈何天子执意不许,不知郎君作何打算?”

李惟岳惆怅道:“我正为此忧心,田尚书可教我乎?”

扈崿道:“成德、魏博互为唇齿,郎君有难,尚书岂会坐视不理。今依尚书之意,郎君当勒兵拒命,万不可入朝。”

李惟岳面露苦色道:“如此天子必会降罪,我闻李晟已率神策军移屯洛阳,我若抗命,天子必命其伐我。”

扈崿笑道:“郎君不必担心,若王师来讨,田尚书自会遣兵相助。”

李惟岳闻言道:“田尚书肯为我出兵?”

扈崿道:“尚书素来重诺,言出必行。”

李惟岳不禁心动,但仍不敢下决心,遂道:“田尚书之义,惟岳感激莫名,不过此事仍须从长计议,足下且请回,我与诸将商议后,自会回复尚书。”

扈崿亦不再言,遂辞别而去。他方离开不久,又有人来报,平卢淄青节度使李正己遣使来见。

李正己本高句丽人,身兼平卢、淄青两镇节度使,与李宝臣、田成嗣交往密切,早已暗中结盟,相约世袭土地,其长子李纳更是李宝臣之婿、李惟岳异母妹夫。

自李宝臣死后,李正己便时刻关注朝廷态度与李惟岳动向,此次朝廷不许惟岳继承父位,无疑损害了两镇的共同利益,令其十分忧惧。因此他遣使诣见李惟岳,劝其勒兵拒命,并承诺出兵相助。

李惟岳听罢李正己使者之言,心下更倾向于勒兵抗命,遂命来使于驿馆暂歇,随后与心腹胡震、王他奴及恒州长史毕华等密谋起事。

李惟岳日与心腹密谋至深夜,成德诸将吏闻知其谋,私下多有议论。这日清晨,李惟岳正欲再召胡震等过府议事,忽有一年轻官吏前来求见,只见此人身体修长、面若冠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儒雅气息。李惟岳见之,乃是成德判官邵真,遂问之道:“邵判官来有何事?”

邵真直言道:“卑职闻大夫近日密谋为乱,特来相劝。”

李惟岳闻言一愕:“你已知之?”

邵真道:“大夫日与毕华等谋至深夜,成德将吏皆已知之。”

李惟岳愧而不言,邵真跪地道:“先司空受国厚恩,今大夫守丧之中,奈何急欲叛国,请大夫三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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