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德之变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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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成德之变

大唐建中二年,这是安史之乱后的第十八个年头,也是德宗皇帝即位的第三年。这年年初,河北成德境内频现异象,先是诸州瑞雪飘摇,连降十余日不息,终于雪霁时,极北之天又现景星,其大如拳,亮若皓月,当日即有人于太行山东麓捕得一头白鹿,通体素雪,全无杂色,随后又有人于滹(hu)沱河拾得一只巨贝,内藏明珠,大如鸽卵。“祥瑞”接连现世,必然有所征兆,正当成德军民纷纷猜测议论时,一枚玉印自天而降,落在了真定城北的一片土丘上。一农人拾得此印,见印底有十六字篆文,乃是:“天降神明,功业始兴,不战而王,自有天下。”农人见字,知此玉非凡物,遂献于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名曰李宝臣,其本名张忠志,乃奚族[]人,原为安禄山部将兼养子,后率恒、赵、深、易、定五州归降朝廷,被任命为节度使,此后又得冀、沧二州,如今共据七州之地,拥兵十万之众,于“河朔三镇”中兵力最盛。

李宝臣见得玉石,喜为天物,乃召“天师”王诀询问铭文之意。王诀本是一名游方术士,去岁被李宝臣召入恒州,奉为座上宾,号称天师,深受倚重。王诀见印大惊,解释道:“此语主神明将现,司空不动刀兵即可称雄海内,恭喜司空!”李宝臣闻言大喜,遂厚赐其金帛,并将祥瑞及谶语宣示诸将,诸将虽然大多不信,却无敢异议。

依玉石谶言所示,李宝臣遂作丹书、朱草、灵芝,并于净室斋戒沐浴,虔诚迎候天神降临,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皆是徒劳,因为这些“祥瑞”不过是巧合与人为,而它的始作俑者正是王诀。

自一年多前来到恒州,被李宝臣奉为天师开始,王诀与其弟子炮制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所谓“祥瑞”,这些把戏虽不十分高明,却还是骗过了心怀异志、年过花甲的李宝臣。

但久而久之,普通的祥瑞已无法满足李宝臣的野心,王诀不得不炮制出“天降神明”这样惊世骇俗的谣谶。此谶言一出,李宝臣果然大悦,对其厚加赏赐,王诀欣喜的同时,却也在暗自担忧,因为他心里清楚,并没有所谓的天神,更没有甚么王图霸业,而一旦谶言不能兑现,李宝臣定会恼羞成怒,届时自己和众弟子都将大祸临头。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神毫无踪迹,李宝臣心中急切,便日日催问,王诀虽搪塞过去,但心知事情早晚败露,对此忧惧不已。这一日,李宝臣又派人来请,王诀教来人稍候片刻,自入内堂做了些准备,然后随其前往牙城[]。

李宝臣身担成德节度使之职,同时又被朝廷加封为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司空乃三公之一,同平章事乃是宰相,故时人常以“相公”称之。

王诀随李宝臣家奴进到军府,几经辗转到了后堂,堂内李宝臣已等候多时,见王诀至,忙起身上前迎道:“天师来了,吾已候多时。”

王诀朝他一躬身,拜道:“小仙参见相公,相公仙寿无量,天福永享。”

“天师不必多礼,”李宝臣朗声一笑,清瘦的面容叠起一道道褶皱,突然他眉头一锁,问道,“天师,灵瑞已现多日,为何仍不见天神降世?”

王诀顿了顿,对道:“不瞒相公,其实天神早已降临。”

“哦?”李宝臣既惊且喜,急问道,“那天神现在何处?”

王诀叹了口气,沉声道:“天神虽已降临,然世俗之人肉眼凡胎不得见矣。”

李宝臣闻言一愣,侧目问道:“难道连吾亦不得见?”

“司空身负天命,自然与凡尘之人不同,”王诀满脸正经地道,“只是相公天眼未开,即使天神站在相公面前,相公也浑然不觉矣。”

李宝臣深吸一口气,眉头皱的更紧:“如天师所言,当如何开启天眼耶?”

王诀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但立刻又正色道:“须饮甘露神水,之后天眼自开,届时相公便能与天神相会。”

“此言当真?”李宝臣激动道。

王诀面不改色道:“小仙怎敢妄言。”

“那这甘露水当从何处得来?”李宝臣双目圆睁,急切地追问。

“相公莫急,”王诀道,“此水非凡间之物,待小仙登坛作法,以向天神求取。”

李宝臣闻言大喜:“如此甚好,事不宜迟,请天师速作法。”

“小仙遵命。”王诀躬身领命,随即准备开坛作法。

法坛便设于牙城内,其上窄下宽,呈梯形状,有丈余高,坛上有一祭台,上置呈露盘,配灵芝、朱草等“仙物”。一切准备妥当,王诀令其弟子执旗列于四围,自己则持一把桃木剑登坛作法,只见其一边舞剑一边念着符语,少顷后,东风骤起,乌云突现,不多久便降下雨露,祭台上的呈露盘很快被注满。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雨水渐渐停歇,王诀承着“甘露水”步下法坛,至李宝臣面前道:“天赐甘露,献于司空。”

李宝臣小心接过,满脸欣喜道:“有劳天师,孤必有厚赏。”言毕即要饮“甘露水”。王诀却突然制止道:“相公且慢。”

李宝臣诧问:“天师有何指教?”

王诀道:“甘露水乃神物,相公须斋戒沐浴,祭祀上天,方能饮之。”

李宝臣不疑有他,点头道:“谢天师提醒,孤这就斋戒沐浴。”

王诀拱手道:“那小仙便不打扰相公了,先行告退。”

李宝臣遂赐其金帛,遣人送其出宅,之后便于净室中焚香沐浴,并斋戒三日,随后又祭祀上天,虔诚之至。礼仪毕,李宝臣已急不可耐,忙饮“甘露水”,以期与天神相会,然而饮毕神水,却未见天神,只觉得喉囊一阵疼痛,如受剑刺,片刻后,竟疼痛难忍,惨叫一声倾倒在地,身体抽搐不止。左右家奴见状大惊,纷纷上前扶道:“阿郎……”

李宝臣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来,家奴见他面色煞白,不敢耽搁,一面去唤医者,一面通知其子。

牙城瞬间炸开了锅,李宝臣被家奴抬到了卧室,没过多久,李宝臣之子李惟岳、李惟简以及府中家众纷纷赶来。

“如何?”医者正在为李宝臣诊治,李惟岳焦急地催问道,“司空究竟所患何疾?”

医者站起身,摇头叹息道:“李司空并非染病,而乃中毒。”

“中毒?”李惟岳及在场之人均大吃一惊,李宝臣次子李惟简问道,“司空身中何毒,可有解法?”

医者一脸沮丧,又叹了口气道:“此毒毒性极烈,初服时可使人致哑,之后便会……便会……”

“便如何?”李惟简急问。

“便……性命难保。”医者道。

李惟岳、李惟简齐惊道:“你说甚么?”

医者伏地道:“在下无能,可此毒确实无药可解,司空怕是撑不过今夕矣!”

李惟岳闻言顿时大悲,趴在了李宝臣的床头痛哭不止。

“父亲怎会中毒?”李惟简强忍悲痛,向家奴们讯问道,“司空中毒前饮食可有异常?”

几名家奴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司空这几日一直在斋戒,饮食并无异常,只是方才饮了甘露水后,便突然抽搐倒地,想来是水中有毒。”

“甘露水?”李惟简疑惑道。

“是王天师作法所请神水,道是饮后便能与天神相会。”那名家奴解释道。

李惟简闻言大惊失色,立刻明白了其中端倪,遂吩咐道:“来人,去请王天师。”

“是。”几名卫士领了命,立刻奔往王天师住处。到了地方,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不见踪迹,卫士们又去寻王天师徒弟,却也是同样结果。

卫士们一无所获,只得回宅复命,此时恒州文武官员已经聚集在了外堂,听到卫士陈述无不惊讶,李惟岳、李惟简闻报更是大怒不已,方知毒害李宝臣者必是王天师无疑。

“妖人毒害吾父,可恨至极,我必将其碎尸万段!”李惟岳愤愤说完,立即吩咐道,“传我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王诀,得之者赏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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