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脱围
第221章脱围
却是上月才搬进皇宫的母亲申芷香，她一路小跑而来，一只手尚提着裙裾，上挑的凤眼却饱含愠怒地盯着他。 司连熠唯一像母亲的，便是这双玲珑剔透的凤眼。
于他而言，每每看到这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孤独的内心便会涌出莫可名状的温情。
他和母亲血脉相连，他们彼此都是这个世上，待自己最亲的人。
“娘……”旧时的呼唤出口，尽管他并不十分明白，母亲突然现身的原因。
朝季原站立的方向微微一福，申芷香这才转身看着儿子，且毫不拖泥带水地道：“放他们走！”
这一下事出突然，不止司连熠始料未及，连眠玥都颇觉意外，只季原神色如常地受了对面一拜，便不再多言。
而司连熠久居上位，如今更是这宫里唯一的主子。因为那个男人，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母亲掌掴，则是不怒反笑，声音突尔转厉道：“恕儿子不能从命！”
他这样的眼神，寻常人早就骇得三魂出窍，跪地求饶，可申芷香却不为所动。
“此人数次相救于你我母子，没有他，为娘的早已殒命。”遭到儿子的拒绝，申芷香一字一句，平静地道：“你不思图报也就罢了，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子，一心想加害恩人！”
她张开手臂，虚虚护住了身后被围的人：“你不仁，我却不能无义。为娘的没有把你教好，有什么怨恨尽可以冲着我来。但是这两位，你决不能碰！”
母亲斩钉截铁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在耳端，什么叫做“数次相救”？又为什么，要将一直打压自己的仇家唤作“恩人”？
脑子里浑浑噩噩，只一个声音无比清晰：拿下那个男人，任何人也莫想阻止他，便是母亲也不能！
司连熠跌跌撞撞地向前，一时间，他忘了袖里的“海棠雪”，忘了身边可供驱驰的御林军，他只想冲到男人面前，问一问——
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然而，还未等他跨入院门，却再次被人拦下：“你若一定要恣意妄为，便连为娘的也一并杀死，再踩着我的尸体趟过去！”
她竟是，不惜以命相挟，也要护住院子里那两人！
司连熠止住脚步，他站在那里，只觉得一切是那么地荒诞和可笑。
他是这里的主人，是未来的君主，眼见这天地江山唾手可得，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却都紧赶着离他而去。
望着满怀戒备的阿竹和一脸坚决的母亲，脑子里不期然地出现父皇在灌下毒药前，最后看向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无悲亦无俱，却寂寞到了极点，只属于孤家寡人的眼神！
原来，从那时起，父皇便已告诉他，将来的荣华和结局。
富有四海、泽被苍生、称孤道寡、高不胜寒……
巨大的痛意袭来，他终是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惊呼声此起彼伏，他被慌忙间伸出手臂的母亲紧紧搀住，紧接着，更多人扑到身前。
他看见无数熟悉和陌生的脸，看见那些人露出担心的、惊恐的、急切的、慌乱的神情……
视线里渐而模糊，他闭上眼，在闹哄哄的声音中，听到一声悠远的叹息。
在所有人涌向院门之际，“我们走吧。”冷冷的月光下，季原低声道。
这样的结局虽不在意想之中，却总算是，落幕了。
朝灯火通明的地方望去一眼，眠玥虽是脚步微顿，却不再停留。
这世间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有的渐行渐远，有的生死不弃，有的会相伴终生，有的则只是昙花一现。
所以说初心的美好，始终的可贵，要经历过物是人非才能体会。
今夜一别，应是从此山长水阔，再不相见了吧。
最后的最后，她嘴角溢出一声叹息，随即转身没入夜色。
太子突然吐血，宫里自是人仰马翻，眠玥二人没费多大功夫便跃出宫墙。
此时天光未明，皇城尚在宵禁之中，两人并未趁夜翻出城门，反倒去了季原位于城中的私宅。
推开封闭已久的铜门，这里还同初见时一样。
经过中庭时，虽无沁人的香气，高大的月桂却甚是繁茂。
想起去年中秋在此相守的情形，因着今夜发生的种种，诸多思绪齐上心头，竟是有些五味陈杂。
季原知她心中所想，拢了拢女子秀发，他轻声道：“快要天亮了，你先睡会吧。”
习惯性地往他怀里偎去，眠玥道：“一起睡吧。”
说罢，又觉得这样说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便急忙另起话题道：“我不是自愿跟司连熠进宫的！”
这些天，她与外界不通消息，若是有什么谣言传入子先耳里，就要尽快澄清得好。
“我知道，”男人微微一笑，这次倒不再逗她：“便是你以为我不在人世那阵，他都无法趁虚而入，又何况你我已然成婚。”小丫头大可不必急着解释，他又岂是胡乱猜忌之人？
“我……”眠玥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将头埋入男子颈窝，静静相拥了一阵，才闷闷道：“我听司连熠说，你被喇嘛教的人困住了。”
“确有其事，我的运气比较好，就在那几日，卢义泽正好来楚方探访，他是血月教教主高徒，我对奇门术数亦有些研究，如此便破了他们的阵法。”提起之前发生的事，季原浑不在意地道。
实际上，他说得轻巧，真实的经历却是凶险万分。
喇嘛教的人能够于当年将宫商羽困在草原上十年之久，自非等闲之辈，而这一批来的更是教中顶尖高手。
季原被困阵中五日五夜，亏得他心性坚韧、武功高强，对奇门遁甲的了解又实不亚于当世大师，这才在卢义泽的帮助下窥得一线生机，并以此打破包围，成为数百年来唯一一个以自身克服幻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