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故人
第209章故人
淋漓的墨字龙飞凤舞，透着入纸三分的劲道，就算隔着许久不见，眠玥也能一眼瞧出，此乃司连熠亲笔所书。 看完纸条，眠玥心念微动，身子如箭般激射而出。
然而，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有着成百上千张姿态各异的脸，想要在这其中寻出放箭人的身影，却是难如登天。
风雨欲来的天空下，眠玥孑然独立，心中蓦然浮起一双执着的凤眸。
飞身返回大厅，女子脸上已添了凝重之色。
今天是四月初一，以眠玥的脚程，快马加鞭赶去洛都，二十日应该能到。
看来，写信之人不仅对她十分了解，更“贴心”地将行程都筹划得妥妥的！
他们……果然是冲着她而来，不仅仅是放在边境的二十万大军，却竟然，掳走了楚方的皇帝和太后，更以此要挟她回洛都相见！
“王妃，这……”看清她手中的纸条，樊光觉得自己舌头打结。他大约知道这件离奇的事与王妃有关，然事关重大，他却不敢轻下定论。
“樊师父，我要回大乘一趟。”抬起头，眠玥突然道：“你回去转告母后，失踪之事烦请继续保密，我会尽力将他们带回来。我走期间，你自己千万要小心，谨防司连熠留有后手。净音是害死奚孟原的人之一，我得用她来引蛇出洞，这段时间便托付给你。还有——”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又道：“这是我的私事，请你莫要告诉王爷。”
因为自己，害得楚方发生这样大的事，眠玥自觉无颜去见子先，便想先处理完再说。
说罢，她朝樊光鞠了个躬，便转身朝屋外疾步而去。
司连熠料想不错，从凉京出发，日夜兼程地策马奔驰，虽说中途连着换乘了6匹良驹，眠玥总算还是在20日午间抵达洛都。
离去之时，眠玥还当今生不复相见。却不料，短短半年，她竟又回到这里。
赶了大半月的路，骨头都快颠散了，过城门的时候，眠玥索性弃马就步，缓缓朝着久违的碧落苑行去。
不曾想，熟悉的道路上，却是愈往前愈冷清。昔日的连珠街虽称不上门庭若市，倒也不似今日这般冷寂。
眠玥嫁去楚方，这座别苑自是空置了下来。
至于隔壁那申家旁支，大概也因为太子今日的名望地位而迁去别处。
等到太阳下山，她才跨入碧落苑大门。
月亮将升未升，半江水的吊脚亭上，端坐着等候已久的男子。
只见这人鼻若悬胆，凤目微挑，明明是惑人到了极点的一张脸，却令观者无端地从心底生出冷意。
这是她曾经无比熟悉后来又被命运推离了的——大乘监国太子司连熠。
四月末的天，草木茂盛，湖水荡漾，敛了热气的晚风意想不到地温柔。
还是旧时的景色，还是原来的眉眼，可彼此都心里清楚的是，他们再难回到从前。
玉冠缓带的男子在亭中独坐一天，终于见到魂牵梦萦的人儿，尽管对方浑身都散发着冷意，他却满眼都是愉悦的笑意。
“奚径宁与何太后呢？”纵身跃入湖心亭，眠玥开门见山地道。
看到曾经最熟悉的人一脸漠然地望着自己，司连熠叹出口气道：“阿竹，你与我，便只能如此生分么？”
半年不见，尽管在她身上还带着连日来的风尘之色，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女子更美了，本就艳若桃李的容颜变得灼然而生动，澹冷的气质也转为温润冲和。
他又如何不知，这种娇而含媚的动人姿态，乃是历经欢情的女子方有。紧紧盯着来人，心底深处的期盼和着迷渐渐被愤怒的情绪所替代。
这一切，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司连熠暗自握紧双拳，面上则笑意不变：“我这里备有你喜欢的点心和酒水，不如咱们坐下再谈。”
他避而不答，眠玥也不气馁，依言坐到与他相对的位置，再次道：“你是何时潜入凉京的？”
主动替她添上一杯热茶，凤眸专注地看着女子：“说来也巧，不过就比你早上两日。”
无惧地迎向那双墨玉般的眼瞳来，眠玥觉得，自己认识司连熠多年，今日才真真切切地看他脱去稚气，彻底变作一个手段酷厉，行事狠绝的男人。
一思及此，漫长的岁月如画卷般飞速掠过，她在悲哀之余，心底更漫出丝丝荒凉的情绪。
他们终是越行越远，再也无法回头。
搁下手中的茶杯，司连熠道：“至于为什么会来凉京，此事说来话长，但是你且放心，我会慢慢讲与你听。”
“如果说，你还想问我是怎么穿过你的阵法，”顿了顿，他继续道：“实不相瞒，自从多年以前，父皇在上林苑中遇刺，他便从苗疆寻来两位精通奇门遁甲和巫蛊之术的高人。能够轻易进出你布下的疑阵，要多亏了他们。”
成为监国太子以来，他从未如此耐心向人解释某件事，然而，对方却依然还是那副不甚领情的模样。
“阿竹，咱们这么久不见，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么？”面对心爱的女子，他不再是朝堂上那个左右天下的，而是无奈地含了丝祈求的普通男人。
眠玥记得，刚认识那回，他身份虽低，却持身守正，傲然不屈。
难以想象他会做出绑架一国君王的事，更难以想象，他会以这样的语气低头说话。
兀自静坐了半天，眠玥才掀唇一笑，那浅淡的笑意却未达眼底：“殿下将我大老远地召来，不是只为听上几句寒暄话吧？真要叙旧的话，这里久不住人，无以待客。不若随我回苏锦，王府里有山有水，正适合把酒言欢。再不济，也该寻间像样的茶肆，免得怠慢了贵客。”
她这番反客为主的“邀请”，听得司连熠摇头道：“阿竹，你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聪明。”
凤眸轻阖，他露出一个有些发苦的微笑：“你该知道，想要让你重回大乘，可比将奚氏母子‘请’来要难得多。如今我俩好不容易再次相见，又怎会随便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