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043对话江决最后跟她说的话,字……
第43章043对话江决最后跟她说的话,字……
凌之妍头磕在冰冷沉黑的金砖地上。
仆俾们退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江决的视线越发灼烫。
“这就是你要的吗?”
天子的赤舄在云鬓前停下,他垂眼,即使是夏日,宫里的金砖地也是冰凉的,跪伏着的人悄悄握住了冻得苍白的素手:
“倘若你当日答应朕,现在也无需跪在这里,平白替他受罪。”
步摇的珠链垂落鬓侧,有一缕被碎发绊住,揪在了发髻上。
江决没等到凌之妍的回答,干脆蹲下去,强行擡起了她的脸。
“看着朕,”他语调阴沉,掐着凌之妍下巴的手再次收紧,女娘细嫩的皮肤已经被掐得凹了进去,“说话啊,当日不是很能说吗?他江洄只是阶下囚,而朕是天子,你为了他能一口气灌下三大杯烈酒,却连多看朕一眼,也不愿?”
凌之妍的脸被迫面对着江决,眼眸却仍垂落着:
“圣上乃是天子,臣妇惶恐,不敢直视龙颜。”
“哼。”江决手上用力,迫使凌之妍扬起下巴,即使垂着眼,也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当日谢徎在临风阁发难,你被他逼迫之时,又在想什么?你用尽全力护着他,他呢?你被朕带进紫宸殿之事,他一个字也没敢提过。”
他与眼前人的鼻尖,不过相隔几寸,她丰润的嘴唇上涂着浅红色的口脂,即使发髻已经有些散乱,倔强的脸庞也依旧牵动着他的心。
“说话!”江决掐住她下巴的手再次用力,“你若不说,朕现在就下旨去割了他的舌头!”
也许威胁终于有了点用处,涂着薄红口脂的嘴唇抿紧了一瞬,始终垂落的杏眸擡起,毫无阻碍地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圣上富有天下,要美艳的女子多少个都有,何必在臣妇身上浪费时间,平白坏了身后之名。”
“呵,你倒是很会为朕考虑?”江决轻嘲,视线迷恋地纠缠着在面前人的脸上、颈上,他描画了她的样子无数遍,每一笔都仿佛刻在心里,可眼前人又显得这样陌生。
“忠君之忧,是每个为臣的本分。”凌之妍再次敛下眉眼。
江决冷冷地睨着她,殿宇墙角的滴漏滴答、滴答记述着路过的时间,不知漏了多少滴,江决才终于松开手。他站起,负手走了几步,回身瞥去,那人竟然又伏在了地上。
“说吧,他这招祸水东引,你有什么想说的?”
江决整理着方才弄乱的大袖,漫不经心道。
“臣妇,不太明白。”凌之妍低低道,“臣妇每日身处宅中,并不知晓朝堂上发生了何事,还请圣上明示。”
江决额间的青筋跳了跳,坐回自己方才的位置,狠狠灌下半盏茶,才耐着性子道:“先帝时,他持节巡抚往往直接裁夺有罪者,而后上呈先帝批阅。然而此次,他却将案卷移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迫于重压不肯接手,让朕陷入两难。”
江决的气息总算远了些,凌之妍松下紧绷的肩背,恭敬道:“圣上,臣妇可否起身回答?”
“朕何时让你跪着了?”江决额间的青筋跳得更甚,目光锁着对面,只见她也并不爬起来,只是跪起身,垂眸看着地面。
“臣妇以为,每一家有每一家的规矩,朝堂也是如此。天下刑狱终归大理寺,那么他经手的这些,也不该例外。如今听来,将祸水泼到圣上身上,另圣上两难的,反倒是不肯作为的大理寺卿。”
江决原本没怎么认真听,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凌之妍离开,可话刚起了头,他摩挲茶盏的手便不自觉停了。
“说下去。”
“是。”凌之妍的膝盖冻得发疼,却一点也不想站起来,“臣妇以为,治国如管家,谁拿着哪里的对牌钥匙,便应奉行哪里的职责,不可僭越。不僭越并非只是为了守礼,更是因为权利有所约束,规则才得长久。所以此事上,江洄负责调查、抓获和审讯,大理寺在接到他的案卷后,自当复合,再次审理,最终裁决,并上呈御览,由圣上做出判断。如此一来,查案的和判案的不是同一批人,相互制约,更能秉公而行,不至蒙蔽圣听。”
江决静静听完,重又打量起一身胭脂红的女子。
很多时候,朝堂上的事也确实如此,但好像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我有多少权利,我能有多少权利,大臣们守着自己手中的权柄,不许他人沾染,但若能沾染他人的,无人会手软,这样明确清晰地在不同的权柄之间划下界限,力主其相互约束的言论,却少有人提。
“那朕再问你,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相互推诿,都不肯接下这个案子,朕该如何?”江决道,从漫不经心变得饶有兴致。
“臣妇不敢说。”凌之妍道。
“说,朕不治你的罪。”江决道。
凌之妍沉吟许久,黑亮的地面倒映着她模糊的剪影。
方才那一番话,也不知道将江决对江洄的不满,削减了几分。
酝酿许久后,她如溪流般澄澈的嗓音才终于再次响起,在大殿内低低地回荡:
“回圣上,臣妇以为,这些人互相推诿,无外乎人情难断,利益相交。然这朝堂上,除了靠家族根系立足的,也有根系薄弱,而盼望圣上垂青的。
“此事乍起,正是圣上的机会。”
话音落下,赤舄又踱进几分。
江决垂眸,手轻柔地滑过地上人的脸,不顾她紧紧闭上的眼眸,又擡起了她的下巴。
他倾身,灼热的气息刮过她的耳畔:
“听完你这一席话,朕更加后悔了,后悔当日在宣政殿前,不该放过你。”
紧闭的眼睫极速颤了颤,不等她有所反应,江决甩开眼前的人,大步离开了静谧的长信殿。
……
偏殿暖阁之中,太后听完心腹的汇报,也沉吟良久。
“太后,她这番话……”锦乐郡主皱起了眉头,费解道,“她算是在向圣上投诚,还是替江洄遮掩?”
太后端起茶盏,吹拂开绵密的茶沫,露出其下的深绿。
“都有。她倒是聪明,知道一味哀求辩解没有用,字字句句都在为圣上考虑,也字字句句都护着江洄。”
她老迈的眼忽而有些浊,怔怔盯着茶盏,隔了一会儿才放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