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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击鼓08接人

第146章击鼓08接人

这一年的正旦节,宫中少了满廊满树的红灯笼,仿佛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弈宁站在明华宫的宫门外,觉得这份冷清似是也入了人的骨,浸泡着四肢百骸。

这还是她头一回被姑母拒之门外,她越过宫门看向殿外那一排红梅树,依旧是灼灼色色,芬芳吐蕊,却独独少了那日的扶光白雪。

弈宁觉得冷,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姑母。姑母不肯见自己,不是因为迁怒,她只是锁住了她自己。从前明华宫被禁,姑母出不来,如今明华宫无人看守,姑母却不肯再走出来。

弈宁默了默,扶着豆蔻,慢慢向回走去。

“王妃,咱们不进去了吗?娘娘最是疼您,您再说说她没准儿就心软了。”豆蔻着急,谢家流放在即,从此以后,弈宁在京中,就只有这位嫡亲姑母了,若是连这点儿亲缘也断了,往后人情往来,岂非难堪。

弈宁摇头:“不必了,姑母心里不好受,就不要逼她了。”

等弈宁慢慢拐过甬道,宫门后才慢慢探出一张老脸,望着弈宁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葛嬷嬷快步回到正堂,看着依旧坐在哪里,连姿势都没变过的谢妃,难过地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老太爷是老太爷,大姑娘是大姑娘,您又何必。。。。。。”

她也不知如何劝,最后只得“唉”一声,住了口。

谢琦不作声,她又何尝不知弈宁无辜?可让她见了弈宁说什么呢?

她本是谢氏嫡女,出身世家,受教高门。十六岁进宫,如今已近五十,三十三年的光阴,她从东宫的偏殿搬到了这明华宫,也从一位妍妍少女走到如今容颜老去。

她饱读诗书,不是不知道外面天高云阔。可那一年,父亲问她可愿进宫,她应了。身边的小姐妹都给她道喜,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受了。可她却并不觉得喜,但亦不觉得悲,不过是做了谢家女儿该做的事而已。

她自负有才情,也有自己的骄傲。可要在这深宫中活下去,就不得不终日在那些勾心斗角中委曲求全,消磨自我,为自己,也为谢家。

她生下赫儿时,父亲已是内阁次辅,王皇后开始忌惮她,不时打压。她也曾年轻气盛,让皇帝为自己做主。岂料不仅没能为自己讨回公道,反倒连累父亲在朝堂被王家排挤。后来,她渐渐接受,也学会了开始算计。看着宫中一个个或小产或夭折的孩子,她终于懂得了何为“一入宫门深似海”,亦明白了什么叫作“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人太过多情,又岂非是另一种凉薄?

等到册儿出生后,她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即便有身为太后的姨母相护,亦是如履薄冰。直到褚贵妃的儿子又死了,她终于害怕地哭了。

身为内阁次辅的父亲,不忍她成日担惊受怕,为了她的日子能好过些,毅然选择了激流勇退。

父亲说,家中子孙无成,后继乏力,若他风头过盛,只会令她在宫里举步维艰,谢家亦难得安宁。

自父亲卸下内阁辅臣一职,她的日子的确好过了许多。她曾经想,父亲终究还是疼自己的,可时到如今,他为何又不疼了?

她这一生终究是要活在这四方天,死在这四方天。她从来没有怨怪过父亲,世家高门的女儿,有几个不是如此?

可如今她看着赫儿心灰意冷,意志消沉。看着册儿爱而不得,至今不肯议亲。他曾经那般满心满眼都是弈宁,她曾经想,她这一辈子不能拥有的圆满,至少她的册儿能有。可她的册儿,终究是只能看着旁人,自舐情伤。还有远在千里外的女儿,听说是病了,也不知如何了。她突然就不知该如何自处了,那她这三十三年究竟又算什么?

弈宁慢慢走在出宫的甬道上,估摸着萧川这会儿应该刚到宗正司,也不好此时就将他叫回来,便决定先去马车上等他。

正旦日的内宫,人总是要比往常多些,一众皇子妃要进宫给各位娘娘拜年,各位娘娘之间又要互相拜年,就连宫婢内侍,那些低等级的、会钻营的,也会瞅准时机,给手握实权的管事拜年。

一个后宫就是一面人情冷暖的镜子,照得出自己,也照得出别人。

一路上不时有人给弈宁磕头行礼,自然,也有远远看见,就偷偷躲起来的。遇到过几个不太相熟的妃嫔,弈宁行了礼,对方没有多言,却也不曾给弈宁难堪。

弈宁觉得这很正常,旁人不想沾染上谢家,却又不愿得罪萧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活在这世上又是容易的呢!

再往前走,就要出宫了,这时弈宁看见宫门口进来一个人,一样的皇子冕服,一样的挺拔阔步,却比萧川略瘦些,不是萧册,又是谁?

萧册似是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弈宁,他略一定神,快步走了过来。

“表。。。十二嫂怎的一个人在此处?十二哥呢?”他拱了拱手,向弈宁问道。

弈宁俯身福了福,算是回礼,道:“他去宗正司了。表兄这是要去给姑母拜年?”

其实这个时辰萧册才去明华宫,是有些迟的,弈宁觉得奇怪。

萧册笑了笑,道:“已经给母妃拜过年了,想到还有事未与她说,便又回来了。”顿了顿,他又试探道:“母妃不肯见你?”

其实萧册撒谎了,他拜过了年,本是要去萧赫府上陪他说话的,结果出到宫门口,正好看到承王府的马车,想着弈宁今日若是去明华宫拜年,母妃恐是不会见她,于是中途又折了回来,想着自己在一旁,也好劝着些母妃。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弈宁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萧册有些尴尬,想了想,他道:“不若我先与母妃说说,看她那日好些,再请你入宫叙话?她心情不好,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你莫往心里去。”

弈宁颔首,转念又想,谢奕蓉的事,虽说是送进明华宫,却也该与萧册说一声。他若是不愿,即便姑母答应,也是不好强求的。

事实上,萧册听完后,果然尴尬了许久。平心而论,他是不愿谢奕蓉进宫的,若是从前他无所谓,可前年母妃去信,曾明言问他可愿先娶奕蓉做个侧妃,他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了。如今再送她进明华宫,算怎么回事?

可这些事弈宁并不知情,他也不想她知情。但她所思所虑也在情理之中,萧册是男子,出京剿过匪,上战场打过仗,远比弈宁更清楚像谢奕蓉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在流放途中会遭遇到什么。

他沉吟良久,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我去找母妃说,晚些时候给你回话。”

弈宁想了想,此事萧册去说的确比自己更容易些,便应了。

事实证明,弈宁估计的没错,当日午后,萧册便命江行来了承王府回话,说是让弈宁初五那日送谢奕蓉入宫。事情解决了,弈宁也松了一口气,可她再也没想到,祖母会偏心至此。

初五那日早早用过了早膳,弈宁便随着萧川去谢府接人,岂料传话的禁军去了许久也不曾回来,弈宁坐在马车里,便有些疑惑。按律,谢家流放后,家中财物要尽数罚没国库,谢奕蓉此番出来,最多只能带两身换洗衣裳,如何就要收拾这么久?

最后,还是那名禁军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说,里头吵起来了,弈宁这才得知,竟是祖母听说能接出去一人,立时便将庶弟谢实推了出来。

“卑职已与老夫人说了,上头允的是女子,且承王妃点明了是接谢二姑娘,可谢老夫人死活不肯,坚持要换府上二公子出来,老太傅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殿下,您看这?”那禁卫一脸为难。

弈宁面色寒沉,祖母一向重男轻女,这她是知道的,只从前不曾有过这般性命攸关的事情,她虽是偏心,倒也不曾做得过分。可如今,谢实是男子,便是流放吃些苦,又有什么?她连阿宣都舍得,祖母竟然舍不得谢实。

萧川见弈宁神色郁郁,也不等她拿主意,张口就对那禁卫道:“你去告诉谢老夫人,就说是本王说的,若让接,就赶紧送谢二姑娘出来,不然,就一个都不要出来,全都去流放吧。本王只在这里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到,本王立马掉头回府。”

那禁卫军得了话,应了“是”,转身就又往回跑去。

而此时,谢府之内,望寿堂里又是吵得一锅粥。

“既然总是能接一人的,如何就不能是实儿?阿蓉啊,实儿可是你亲弟弟,他留在京中,若是将来能谋条出路,岂不也是你的依靠?你如何就能看着他去那蜀中乡野之地,劳苦一生?”谢老夫人拉着谢奕蓉不肯撒手,谢琨在一旁扶着自己的老母亲,嘴里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

其实谢奕蓉到此刻也没反应过来,谢奕宁要接自己出去?她为何这么做?既然能接人出去,为何不接母亲与阿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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