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满月亏
第142章满月亏
这两个道士足下走起阵法来,忽左忽右,身形变幻愈快,仿佛他们随时便要出手,却又令人窥不破其出招之时机。赵敏瞧得稀奇,道:“周姐姐,我曾读过百家武学诸论,犹记道家有一门剑阵名曰三才,取自天地人三道之变幻,莫非便是跟前这阵法么?”
周芷若凝神瞧了片刻,道:“我虽也是头一回见,但观这二人的步履方位,的确是三才三道的阵势。不过,这和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比起来,只怕差得远了。”赵敏闻言淡淡道:“真武七截阵乃武当派张真人所创,攻守兼备,若七人合阵,便如有六十四位高手之力,那确是精妙无方的了,我是没此眼缘瞧见。”
周芷若看向她,道:“我也未曾亲见,只听大师姊说起过,当年张真人百岁寿诞时,武林各大门派皆往紫霄宫中祝寿,大师姊尊奉师命,与纪师姊、贝师姊等六人齐送贺礼,但在场除去峨嵋派之外,无一派不是假借祝寿之名,实则为了屠龙宝刀,不惜与武当派动手。当日武当七侠中,唯身有残疾的俞三侠不曾上场,其余六侠本已做好用此阵法的准备,岂料而后种种因果,致张五侠挥剑自刎,这阵法我师姊也只得这么些渊源,见是未曾见过的。”
赵敏哼的一声,道:“你见是没见过,倒将人家的武功吹捧上了天啦。”周芷若不禁好笑起来,道:“你口中我仿佛信口胡言似的,我跟你说,从前师父说过,武当七侠行走江湖,不论强敌多么厉害,总是他们两三人合力便可制胜,从不需七人使出真武七截阵来,唯有张真人寿诞当日,才拟作布阵,这可不算是厉害的杀手么?”
赵敏眼波流转,道:“是呀,峨嵋与武当渊源倒深。自峨嵋派祖上的郭襄女侠与张真人起,到当年你纪晓芙师姊,不也是差点便成了殷六侠的妻子?就连咱们的周大掌门,也几乎就要做了武当徒孙的妻室,更不必说,武当派中还有的什么青年才俊、玉面孟尝了,是不是?”周芷若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手掌握住,叹道:“你呀,什么话也能引到我身上来取笑,怎么,有的人还在喝陈醋吗?”
赵敏撅起嘴来,看向门缝外,倒没挣开她手,口中说:“谁要跟你翻老账,我看别人打架呢。”周芷若但笑一笑,将戏谑止住,顺着她目光也看出去,月色之下,但见两名道人已在她们说笑之时,变幻方位,将杜氏二老围在了垓心。
但见两名道人穿来插去,其中变幻这下却又古怪起来,似三才而非三才,两柄长剑织成一道光网,却不向对方递招。待那两个道人走到七八步时,周芷若已瞧出其中之理,低声道:“这两名道人好生狡猾,口中明明是三才剑阵,却不知是否因缺了一人,其实暗藏正反五行阵法。倘若敌人信以为真,按天地人三才方位去破解,立时陷身五行,难逃杀伤。”
赵敏亦点头道:“他二人来排五行剑阵,每个人要管到两个以上的生克变化,这轻功和剑法上的造诣,可也相当不凡了。”
易三娘冷笑道:“三才剑阵只得两人来摆,你们第三人躲在暗中弄什么鬼?”
那瘦高道人闻言,呼吸陡沉,胸口也起伏不定,不知怎么,更不禁目露凶光,胖道人见他动气,忙喝一声:“二弟!莫要乱了阵法!”瘦道士这才收敛神色,定心布阵。
赵敏见状心中一动,想:对呀,既是‘青海三剑’,若只两人而已,便自称青海双剑罢了,且听易三娘言下之意,这些道士本是亦有三人,三才剑阵,也是需顾得天地人三种道,那么更有第三人何在?为何那瘦高的道士听了易三娘的话,足下步子也乱了,颇不镇定,这其中究竟何故?
正思量得好,那厢里杜氏夫妇已背靠着背,四只手银光闪闪,十二柄短刀交换舞动,两人不但双手短刀交互转换,而且杜百当的短刀交到了易三娘手里,易三娘的短刀交到了杜百当手里,但每一柄刀决不脱手抛掷,始终老老实实的递来递去。
赵敏瞧得奇怪,低声问道:“周姐姐,他们这番变化里,又是什么玄机?”
“我也瞧不出。”周芷若摇摇头,皱眉又看了一会,忽道:“我明白了,难不成是为了防谢逊的狮子吼?”赵敏忽听她提及谢逊,微微一惊,道:“金毛狮王于江湖上消失了数年,我们这等年纪的,却无从知晓他的绝学,我也是曾听王府中的高手说起过,知道谢大侠会使七伤拳,但你说这狮子吼,我却没深知,那也是谢狮王的杀招么?”
周芷若低声道:“对,曾得先师口中听闻,金毛狮王谢逊当年在王盘山岛上,用狮子吼震死震昏了各帮各派的无数豪士。”赵敏何其聪颖,听她这么稍微一点,便即明白过来,道:“你是说,这五个都是谢逊的仇人,那聋哑老头怕谢逊的狮子吼,故意刺聋了自己耳朵……”
话音未落,只听得当当当当,密如联珠般的一阵响声过去,四人已交上了手。青海三剑连攻五次,均被杜氏夫妇挡开。两人手中十二柄短刀盘旋往复,月光下联成了几道光环,绕在身旁,守得严密无比。
青海三剑久攻不逞,当即转为守御其中。一人一声长啸,剑招亦变,两把长剑从旁插入,组成一道剑网,双剑联防,真是水也泼不进去。
周芷若瞧到这里,轻轻在赵敏耳边道:“这两套刀法剑法,都是守多攻少,守长于攻,再打一天一晚也分不了胜负。”赵敏点头道:“不错,他们这两套刀法剑法,可谓苦心孤诣,双方招数殊途同归,都是克制七伤拳,练来对付谢逊用的。”她于百家武学颇有研读,又得王府中多为高手指点,所通之识意在一个博字,自然可说得头头是道。
果然杜百当数攻不入,弃攻专守。但见四人刀来剑往,连变七八般招数,兀自难分胜败。胖道人心知如此纠缠,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突然喝道:“住手!”托地跳出圈子。杜百当也向后退开,银髯飘动,自具一股威势。
只听胖道人道:“易三娘,你这套刀法,练来是屠狮用的?”易三娘咦的一声,道:“你眼光倒厉害。”胖道人道:“你夫妇二人跟谢逊有杀子之仇,这等大仇,自是非报不可。你们既已探得对头在少林寺中,何以不及早求个了断?”
易三娘侧目斜睨,道:“这是我夫妇的私事,不劳道长挂怀。”胖道人道:“玉真观和你夫妇的梁子,正如易三娘所说,原是小事一桩,岂值得如此性命相搏?咱们不如化敌为友,联手去找谢逊如何?”
易三娘道:“玉真观跟谢逊也有梁子?”胖道人一笑,道:“梁子倒没有。我赏识易三娘是个女中豪杰,那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玉真观找谢逊的麻烦,左右只是想借屠龙刀一观。”
易三娘似已猜知,也不惊讶,说道:“自少林派发出帖子,整个武林中谁人不想得那武林至尊?连日来路过我家的江湖人士不少,都是风尘仆仆,为那谢逊和屠龙宝刀。只是,青海三剑从来形影不离,如何今日只剩两人?——借屠龙刀此等大事,邵燕小道长怎不见来?”瘦道士闻言目光一闪,眼中又露出凶光恨色,接口道:“实不相瞒,我邵燕兄弟来少室山途中,已不幸……丧命于明教烈火旗手下!”
易三娘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烈火旗?明教的五行旗也来了?”
赵敏心中疑惑此时已解,原来这青海三剑确有第三人,不想竟是死于明教手中。但赵周二人闻言也不由一惊,想烈火旗不是在鲁皖跟随常遇春打仗,何时又赶来了河南?
瘦道士冷笑道:“自然是来了,谢逊本是明教的护教法王,又是现任教主的义父,明教既得知谢逊在少林寺,自然少不得兴师动众地赶来。”
易三娘对他道:“恕我老婆子冒昧,邵鹤道长,令弟如何得罪了明教的人,竟然遭此毒手?”
瘦道人邵鹤恨恨地道:“我兄弟三人听闻明教中人在河南集结,为前往少林寺讨要谢逊,便夜来潜去探一探风声,未曾先动一刀一剑,若说开罪,那是万万没有。可五行旗众不问好歹,但见来人便设下阵法,喝之不止,害得我兄弟身陷烈火旗的阵中,不幸丧命!”
易三娘半信半疑,道:“我听闻江湖上都说,明教现任教主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名唤张无忌,此人宅心仁厚,若说他放任手下,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人害命,倒是奇了。”
胖道人叹道:“此事原也是阴差阳错。咱们三人那夜前去,是为探寻谢逊下落,本就鬼祟,无怪五行旗将咱们视为敌手。未能保全邵燕兄弟的性命,是我马法通技不如人,无从深怨。”
邵鹤大声道:“哼!怎就怨不得?那夜五行阵法之中,咱们可是未曾自报家门?但明教中人又可曾听得?硬是闹出了人命!那姓张的小魔头假仁假义,杀了我兄弟,又歉仄赔罪,但人死不可复生,岂是他一句话便得挽回?后来我一打听,方知明教的人这般疑神疑鬼,是因着连路来在和朝廷的高手较劲。原来鞑子也派得人马跟来,是为了剿灭明教那群反贼,我兄弟死后第二日,鞑子的兵马就杀将而至,两方各有伤亡,五行旗也损伤不小,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正好解了贫道心中这一口窝囊气!”
易三娘奇道:“朝廷有什么高手这等厉害?我听说,鞑子的汝阳王曾将武林各大门派囚禁于大都的万安寺中,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更听闻那鞑子王爷手下有玄冥二老这样的高手效命,此番替道长解了恨的,可是这二位么?”
邵鹤还未开口,马法通已道:“玄冥二老早被汝阳王府赶了出来,那日斩杀明教烈火旗之人,乃是昔年的八臂神剑——方东白!”
赵周二人听到此处,皆不禁向对方脸上望去,两人皆是面色苍白。
阿大本名方东白,数年来虽以化名在朝廷效命,但昔年的老江湖还是有人能识得出他的快剑剑法,这本也不怪。但赵敏与周芷若私奔离家之时,阿大其人分明尚在军营之中,如今他竟和五行旗都到了河南,那岂非是说——常遇春与王保保交战也到了此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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