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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绿萼白

第106章绿萼白

赵敏自那日给冷雨淋了身子,大悲大戚下,昏迷间竟又烧了一场病,这一睡便足足两日,迷迷糊糊觉醒时,只觉额头有一只手,执了绢帕在替她拭着细汗,凉得好如初春枝头的寒雨。她身子犯得热症,将将才好,这下忽尝此清凉阵阵,只觉舒泰,嘴里不由自主便唤了一声:“芷若……”

那素手忽然一顿,定住在她额头不动,没了轻轻拭汗的温存,这只手上便只余冷冷冰冰,仿佛不似活物,赵敏心头一骇,便撑着眼皮睁开去瞧。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自缝隙中漏进几丝晨光来,她眯着眼,只觉额头上一空,跟前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身形极快,没及瞧清便遁了踪影。

“水……”赵敏不及多思,喉咙里干得冒烟一般,一手扶额坐起身来,浑身酸痛得厉害,想是风寒着体,累得她口苦头痛,恶寒喜暖,虚飘飘的没甚力气。这时却听房门又开,进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步履盈盈的走近榻边,笑道:“郡主娘娘,你可算是得好了。”

赵敏只看这女子的衣着打扮,听到这颇为熟悉的语声,便知是谁,笑了笑,道:“我这是又累烦小翠姐姐的搭救啦。”甫一开口,那嗓音已全不见往日娇丽,嘶哑得厉害。

那叫小翠的女子忙折身去取瓷盏盛了水过来,递到赵敏手中,道:“不想你教热症缠了一天一夜,嗓子都险些给烧坏了。”

赵敏接过杯盏将那凉水灌将下肚,才觉肺腑里一股子清爽,清了清嗓子,又听那小翠笑道:“这回可用不着我出手,是我家姑娘亲自去救的你。”说着格格直笑,从她手里将杯盏置到一边,又俯身过来扶住赵敏,道:“你躺得久了,得起身活活血脉。”

赵敏身子依由她搀着,双足踏地,果真觉得脚步虚浮,想习武之人身子骨本就不差,何曾会因着风寒热症,便搅得这般狼狈,说道:“杨姑娘手下能人颇多,何时也需得亲自出马了?”

“可不是嘛,谁都不曾知会,自个儿就去了,平时倒不见得事事如此,神机妙算。”小翠好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扶赵敏坐到鸾镜前。

赵敏看将过去,只见镜中人惨白着脸,仿似又形销了几分。“我目下这个模样,可真是丑得极了。”她轻飘飘道出一句,将柔荑顿在脸颊,眼中怔怔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翠又是一阵娇笑,站在身后伸臂缕着她的发丝,道:“郡主娘娘说这话,还让不让人活啦?”笑着按住她肩头,拿起妆匣中的木梳,便来给她绾发。

赵敏在王府中只教人服侍得惯了,眼下也随她动作。待绾好垂髻,又忙着洗漱更衣,好费一阵辰光,便才完备。她容貌本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可,时而又显出一派妍丽,哪怕粉黛半点不施,也已动人心神,眼下染了三两颜色,更是娇艳无匹。小翠一时直瞧怔了,片刻才叹道:“郡主娘娘果然生得好一副皮相。”

赵敏淡淡一笑,敛下眉道:“走罢,去见一见你家神机妙算的姑娘。”

眼下在正月里,天候算得严寒,出了小屋,便是一条长廊,赵敏由小翠领着,一前一后,慢慢边行边看,但见这曲廊回转间,可观院落里假山流水,六角亭立,竟是一样不缺,只不过花草现下有些凋零,但也不乏雅致,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位杨姑娘的神通忒也不俗,我那日是在大都城中晕倒,她竟能及时出现将我救走,而前次皇城赏烟花时,她也很快便依约到了玉德殿楼外,那么多半她这落脚之处也是在大都,或是大都附近,枉我这个绍敏郡主自夸在大都方圆内无所不知,竟连眼皮底下这么大一座院子是那杨姑娘为主人也不晓得。

她思绪万千,回过神时,见已走到回廊尽头,到了这院落的中央。黑衣少女小翠回身朝她行了一礼,道:“小园已到,婢子就先退下啦。”

赵敏看了过去,见到这院中真是个小园,园子里有一方六角亭台,正是先前在远处见到一角的那个,园中种着数株梅树,非是常见的红梅,却是成片的绿萼白梅,黄衫女子便立在当中,宛如点点白雪里,有一抹丽色出彩,以花衬人,实在惹眼。

“古厢亭边繁似雪,孤山园里丽如妆。”赵敏负手而立,不禁念出了两句诗来。

黄衫女子闻声,冲她偏头淡淡一笑,道:“白乐天的诗被你这么一改半句,倒也应景。”

赵敏也笑道:“只是改的前半句应景而已?难道就不应人么?”

黄衫女子笑了笑,不再多说,邀赵敏到那亭中落座,自己也广袖一敛,坐到对面,道:“我与赵姑娘并非初识,单不忌俗礼,开怀便是。”

赵敏拱手回道:“今次又承姑娘搭助,道谢言轻,改日还请移芳到府上,我当好宴来陪。”此时她已换上一身襦裙,梳妆已毕,不再是昨夜雨淋满襟的狼狈模样,白皙无瑕的肌肤在晨光照耀之下,晕着一层柔亮蜜光,盈盈水瞳不带泥尘气,却不足的掩着几分惫态,想是病才初愈所致。

黄衫女见过她女扮男装的俊逸,此时又看她着女装的艳丽,不由叹道:“我这里没什么绫罗绸缎,不过绍敏郡主仪态万方,这寻常衣物穿来也能自成一番风貌,不愧为蒙古第一美人。”

赵敏淡淡一笑,也没说话,但见桌上已置好了席,竟是淡菜粥汤,一样不少。只是她害了这场病,心中又记挂着一人,到底不思食饮,又不好驳了黄衫女子这番好意,便执起瓷匙,小小尝了一口,化舌微甘,清淡怡口,原是病愈之人适食的莲菂粥。

黄衫女子见她食也不安,便道:“风邪为百病之长,为外邪致病之主因,易与他邪相合。你那日体内寒性收引,邪郁于肺卫,卫阳失于温煦,生是昏沉沉发了一场热症,眼下方得些起色,可不该如此有恃无恐。”

赵敏道:“我是个习武之人,这点小症,算不得什么。倒是我听小翠说起,是杨姑娘亲自救我回来,恕我好奇,那时已是夜深,又下着小雨,杨姑娘怎会恰好出现在那?”

黄衫女子一笑,说道:“我那夜救你,说来也是赶巧了。原本我是有事去找赵姑娘,只因我那时听闻,七小王爷因劫法场而残废,便想此事于你家中定然是件祸端,有心想见你一面,恰好救下了你。”

赵敏也不吃惊,道:“姑娘的消息果然灵通极了,劫法场当天的事,你到晚间已然一清二楚,直像是住在王府里似的。”

黄衫女子道:“我有心打听,自然可得偿所愿。倒是你……似乎却是不甘不愿呢。”

赵敏一时怔忡,低头苦笑:“杨姑娘还打听到我什么事了?”

黄衫女子却也不答,只道:“那七小王爷一腿残废,你家里人难道竟允得你如此胡来,待将自己嫁给这么个人?”

赵敏叹道:“原本劫法场时,我确是有心令属下对小王爷动手,意在将他打伤便是,拖延婚期,怎料一番变故,扎牙笃竟然终生残废。当日护卫之责在我大哥,如此一来,七王爷怎可不恨?那老狐狸是认定我哥哥有意为之,放任江湖中人害了他的独生爱子,而七王妃听闻消息,也一病不起,试问我若不站出来说,仍旧嫁小王爷,又怎证我特穆尔家清白?又怎稳朝中局势?更何况……”

黄衫女子不待她说,便接口道:“更何况武穆遗书还在你的手中,赵姑娘一腔计决天下的万丈雄心未成,不可令家族先失信于朝廷、失了兵权,于公于私,都是非嫁不可,是也不是?”

赵敏面有苦色,道:“正是如此。”

黄衫女子道:“那么你如此破釜沉舟,全是为家族、为志向,恕我直言,你本该畅快才是呀,怎么我找到你那时,赵姑娘却伤心如斯?”

赵敏道:“这天底下,有哪个女子嫁给不喜欢的人会欢喜开怀?”

黄衫女子点头道:“嗯,确是不会高兴,但也不至于那般伤心。毕竟那七小王爷也不是个癞头丑八怪,年纪轻,家世又好,听说更对赵姑娘言听计从。唉,倘若是我,既得了这么一个不碍事的丈夫,又能稳固我的家族,更可为我一展抱负铺路,你想,将来七王爷总要百年,这小王爷世袭父位,还不是事事顺我之意?届时连七王府也将是我的啦,我手里再拿着武穆遗书,大破明教之流的叛党,威震天下,皇上便是有心防我,但放眼朝中,他已无人可靠,左不是还只能倚仗我特穆尔家?这些事,光想一想就快意,才不会伤心呢。难道——难道你是苦于自己将要嫁给一个瘸子?”

赵敏自知她言下之意,但心中之苦,不愿深谈,连声告饶道:“杨姑娘你什么都知道,就别来取笑我啦。”

黄衫女子道:“当初你说,不将武穆遗书献给朝廷,一是念在旧日情分,二是提防皇帝,也想成全你心中的大志向。眼下这后一个心思我算是清楚了,不知这前一个心思还在不在?”

赵敏道:“杨姑娘想说什么?”

黄衫女子道:“我是好奇,那天在小酒馆中,你为何不跟周掌门说清,自己本是不愿出嫁,反倒字字伤人?而你成亲的日子因七小王爷伤病,分明已往后延了数日,又为何还告诉周掌门一切如旧?”

赵敏闻言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怎会知晓?”

黄衫女子歉仄一笑,道:“那晚我听闻七小王爷之事,挂心于你,便让婢女查到你的行踪,本是想与你叙旧,却无意中听去了几句你二人的体己话,赵姑娘莫要怪罪。”

赵敏暗道:原来她当夜也在那小酒家外,多是因着其武功高强,而我与周姐姐又各怀伤心苦楚,这才未曾觉察。一时又想:也不知她说的‘几句话’究竟是听去了多少,那会子我还搂住周姐姐……思及此,禁不住脸上一红,道:“我是怕她知道我不情不愿,这脑子里一热呀,又惹出大祸来。你是不知,周芷若又是个不听劝的臭脾气,若是她赶来我婚礼上捣乱,百马千军之中,我只怕她有来无回。倒不如索性绝了她这心思,也……也绝了我的心思。”一句话说到最后越轻,语气也现凄然。

黄衫女子鼻中隐隐约约飘过赵敏发上散出的馨香,她眉头微不可察的一动,才道:“绍敏郡主机变算计之下,余有一片真心,看来赵姑娘很喜欢周掌门啊。”

赵敏眼见如此,再遮掩便是虚伪了,索性大方承认道:“我要是不喜欢她,她真不知已死过多少回啦。”

黄衫女子低头抚弄酒杯,半晌不语,忽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却还不要人家?——是因为觉着,你二人之间太过艰难?”

赵敏道:“千难万阻,我又何曾畏惧过?有时候说起来感慨几句,末了还不是次次都纠缠不清?”叹了口气,又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涉身朝堂江湖以来,计谋百出,自以为聪明的算计之下,真假难辨,到头来扪心自问,这生人究竟想要什么,却也越发地看不清楚。”

黄衫女子看向她,想了一想,道:“这些道理我也说不好,但我晓得一句话,那是千真万确的——人生在世,活得心中欢喜畅快,便足矣。”说话间,她轻轻一推,把自己酒杯搁去一旁,里头的玉液琼浆,竟是一动未动。

赵敏见她推杯时偶露出的皓腕纤细,肌肤却苍白如纸,几乎可以瞧见其上青色的血脉,心中一动,说道:“杨姑娘有美酒却不饮,难道此时不欢喜畅快么?”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也不作答,只道:“只是想起来此间还得些琐事缠身,恕我不能多陪。赵姑娘且请自便,何时想去,小翠自会引你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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