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棉里针
第2章棉里针
常遇春惊得虎目瞪圆,只见那女童朝一名番僧使了个眼色,那番僧愣了愣,犹豫看向一旁的少年,道:“世子爷,这……”
那少年轻哼一声,道:“就让他们逃,半盏茶的时辰,常遇春手臂受了伤,又能划多远?只要我的妹妹欢喜,便使这两个贱奴陪她玩乐,又有何妨?”
那番僧低头应是,走上前解开了常遇春的穴道,常遇春忙将小主公护在怀中,狠狠瞪着眼前一干蒙古人。
“怎么?还不走?”那女童负手淡淡道:“指不定下一刻我便改了主意,另想出些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你可莫要后悔。”
常遇春虽不知她在玩什么把戏,可眼下确有一线生机,怎能不搏上一搏?当即拿定主意,眼中却仍是戒备,道:“你们退到大船上去,我自然会走。”
“好。就好比草原上的雄鹰,追捕仓皇而逃的肥兔,我最喜欢捕猎的感觉,你们一会……可不要教我失望。”绯色衣裳的人勾了勾嘴角,便当真带着众人回了大船。
常遇春不敢再多待片刻,肩背上的箭矢也不敢拔出,怕伤口鲜血一涌,再没气力划船。他强忍着身上箭伤疼痛,抄起双桨拼命划开,那小船便渐渐远去。
行得一阵,那小主公扑到船头,嘴角还余有血迹,轻声道:“常大哥,她为何要放走咱们?”
常遇春摇了摇头,手下一刻不停,咬牙道:“那孩子虽小,竟便知如何玩弄人心,实在匪夷所思,将来必是个手段毒辣的祸害,身边又有众多高手护卫,只怕身份非富即贵。”
小主公认真想了想,道:“方才听一个恶僧唤那男子做‘世子爷’,常大哥,那女孩是他的小妹,岂不就是鞑子的郡主?”
常遇春听她一提这才想起,点头道:“八成是不错的。”又想眼下不知是否逃得过此劫,便又叮嘱说:“看来这次凶险非常,你听着,倘若侥幸得存,万不可跟任何人提及真实身份,要永远记着你父亲的三句嘱托,晓得么?”
他心知这孩子并非男子,无需去担那复国的重担,况且周王遗命,便是无论如何要这孩子活着,不让她涉足这些恩怨。如今危在旦夕,哪怕是茍活于世,也可叫周王九泉心安了。
那小主公颇为懂事,竟没哭闹,只含泪点了点头。
“追上了,追上了!”猛地听到身后呼唤,常遇春大惊,回头只见两艘蒙古船迫近而来,那艘大船驶在后面,前方一艘显是大船侧悬着的小船,特放下江来追他二人的。
他慌忙划水,只是手臂却一阵疼痛,还有些麻痒,常遇春心头大震,原来那白翎箭矢上竟喂了毒。这一路划来,加快血流,更是毒急攻心。他心中暗骂:歹毒!那小小女童竟如此歹毒!
她有意引常遇春逃跑,便一早料定他身中剧毒,决计是逃不掉的,这一来,反倒催发那箭上的毒性,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这威武的汉子自个儿送了性命,手段当真毒辣。
想到这里,他猛然身子一颤,手中桨再拿不稳,捂住心口就要摔倒。小主公忙搀住他身子,慌道:“常大哥,你怎的了?”
此时却听忽忽几道风声,原是几个武官并着番僧跃上了船,常遇春擡头望去,那艘大船只停在不远处并未再近,船头一道绯红俏立,刺得他眼中生疼。
枉他一世英雄,今日竟然死在这小小的女娃子手里。常遇春悲愤间,只听一个武官笑道:“姓常的,你现下已命不久矣,还妄想做困兽之斗么?”
常遇春心中悲痛,他到底还是愧对周王,既然命不久矣,不如带着这孩子一块去了,也省得受这些鞑子的欺辱。
他向小主公看去,只见她脸上泪痕犹在,心中不住酸楚,轻声道:“莫怕,常大哥……这便带你去见你爹爹……”
一名番僧见状喊道:“不好!他要杀了那女娃!”说着便纵身而上,一指禅直取常遇春面门。这些属下都是奉了命令,要活捉周子旺余孽,眼下哪里能眼看他动手杀人,都忙欺身来挡。
忽听得一人叫道:“鞑子住手,休得行凶伤人!”只见不远处驶来一艘渡船,船头上立着一个长须老者,他急速扳橹,将渡船摇近,跟着身子纵起,大袖飘飘,从空中扑向小船。
两名蒙古武官嗖嗖两箭,向他射来。那人袍袖挥动,两枝羽箭远远飞了出去,双足一踏上船板,左掌挥出,登时两名番僧摔出丈许,扑通、扑通两声,跌入了江中。
众人见他犹似飞将军般由天而降,一出手便将两名武功甚强的番僧震飞,无不惊惧。
眼下细看,那人原是一名老道,长衫款款,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他乘来的渡船上,那艄公早已吓得手酸足软,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倒是不慌不乱。
常遇春于危急中得救,心下又惊又喜,心想:这老道长功夫奇佳,却不知是哪一路人?
他见老道长正和那些蒙古人对峙,却是不卑不亢,威风凛凛,不由拉着小主公叹道:“今日.你命不该绝,遇上这位道长。”
只听那领头的武官喝道:“兀那老道,你干什么?”
那道长骂道:“狗鞑子!又来行凶作恶,残害良民,快快给我滚罢!”
那武官道:“良民?你可知这二人是谁?那是袁州魔教反贼的余孽,普天之下要捉拿的钦犯!”
老道长听到“袁州魔教反贼”六字,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是周子旺的部属?早知是魔教中的人物,这件闲事不管也罢。可是既已伸手,总不能半途抽身。
当下向那武官道:“他们身中毒箭,也是转眼便死,狗鞑子还要赶人太绝,老道可不准允!”
那武官见他毫不惧怕,奇道:“你这老道是谁?凭什么来横加插手?”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你理我是谁?天下事天下人都管得。”
那武官向一旁的同伴使个眼色,说道:“道长道号如何?在何处道观出家?”
尚未等那老道回答,两名蒙古军官突然手举长刀,向他肩头猛劈下来。这两刀来势好不迅疾,小舟之中相距又近,实是无处闪避。
那道长身子一侧,本来面向船首,略转之下,已面向左舷,两刀登时砍空。他双掌起处,已托在两人的背心,喝道:“去罢!”掌力一吐,两名武官身子飞起,砰砰两响,刚好摔在原本所乘的小舟中。
只听那老道说:“贫道已数十年未和人动手过招,此时拿你们几个牛刀小试,倒是挥洒如意,快活!快活!”
那为首的武官张大了口,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莫非是……是……”
那道长袍袖挥动,喝道:“老道生平,专杀鞑子!”
不远处大船上,那华服少年瞧到此处亦是惊道:“这……这老道长……难不成是张三丰?”他说到这,忙吩咐道:“快!统统给我上,莫让那老家伙坏了咱们的事!”
“莫急动手!”说话的却是那女童。只见她立在舵头,幽幽道:“张三丰的大名你们不会不知罢?即便他不是张三丰,瞧他这一身武艺,就凭咱们这一船人手,想胜他,太难。”
那少年忿忿道:“小妹,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那周子旺的余孽……难道不该斩草除根?”
绯衣女孩摇头道:“我瞧这老道是管定了此事,或许当真天意如此。常遇春带着这个余孽,能躲一时,躲不过一世,总有一日,周子旺的遗孤,都要落在朝廷手中,咱们走罢。”
说话间,小船上众武官番僧但觉疾风扑面,人人气息闭塞,半晌不能呼吸。那老道袍袖一停,众人面色惨白,齐声惊呼,争先恐后的跃回大船,救起落水的番僧,急划而去。
蒙古人退去,老道长这才走到常遇春身边,俯下.身子问道:“方才那些鞑子说你是周王的部属,此话当真?”
常遇春此刻全身鲜血淋漓,虚弱道:“不错……”
老道长心下更惊,手指向一旁的女娃,道:“这是周子旺的遗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