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舂碓事件(二更)
第66章舂碓事件(二更)
年关马上就要到了,由于今年李家出了不少事,关于他们家的新年准备,也比往年要简单且推迟些。李家庄中心的大槐树底下,有一组舂碓。
每年的腊月时分,村里人都会将家里的糜子、玉米、高粱等,用太平车推到放有舂碓的大槐树下,村民们说笑家常间,就已经将需要脱壳的谷物加工好。之后再用舂碓旁的小磨盘,将刚刚加工好的脱壳谷物,磨成粉末状。
过年需要制作的三道子、糕卷,甚至一些讲究人家制作的茶食,都需要经过这步骤的初加工。
因此,每年的这个时候,大槐树下总是热闹到日出到日落。
除非西北风刮的实在猛烈,雪下的太大,没办法舂粮食,否则这里是绝对不会有清净时刻的。
例如现在,虽说距离年三十只剩下三天的时间,李娇娘还特地赶了个大早,来到摆有舂碓的大槐树下时,发现寡妇陈冬梅已经在舂糜子了。糜子脱壳后,就是口感略涩,味甜,口感发黏的黄米。
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村里人都会舂一些糜子,以供制作糕卷和三道子。
三道子顾名思义就是用细面和黄米面搅匀发酵,揉捏成型后,用筷子在背面压三根浅浅的道道,再将其丢进油锅炸制。等炸熟控油后,便可食用。
因为是油炸过的,三道子的存储时间较普通食物要长久些。
再加上制作工序稍显复杂,又比较费油,辛苦一年的农人,往往在年关前制作一些三道子,用来款待客人。一些家境富裕的,还喜欢用糖水和面。这样炸出来的三道子,口味会更甜香一些,深受大伙欢迎。
除此之外的糕卷,同样是用涨发的黄米面,包裹着鲜红的大枣,和包裹在外的白色细面蒸制出来的。
蒸制之前,人们通常会用洗干净的梳子,在团好的糕卷背面点压出棱形花纹,用以装饰。
等糕卷蒸熟之后,属于黄米面特有的香味,混合着浓郁的枣香往往飘出老远。
一些迫不及待的孩童,根本等不及晾凉,就抓起一个咬一大口。
表面的细面还好,中间包裹的黄米面却是又黏又烫的存在,往往在感觉到烫口的时候,它就已经黏在了牙齿上。明明口中滚烫,却没办法将其吐出来。就这样张着嘴哈着气,嘶呼嘶呼的快速嚼动,以求黏牙的糕卷能快些降温。
这番嬉闹场面,往往会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比较沉住气的老者,会含笑将糕卷整齐摆放在炉火四周。借用炉火的温度,慢慢烘烤已经蒸熟的糕卷。
据说这样烤出来的糕卷,表皮的细面会变得酥脆,吃的时候口感会更好。
此刻远远看到陈冬梅在舂糜子,推着太平车的李娇娘便笑着走过去:“冬梅婶子刚来啊。”
没想到,原本爽朗大方的寡妇陈冬梅,在听到李娇娘的声音时却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藏在大槐树后的一个身影,也出现在了李娇娘眼前。
看那人长得身形高大结实,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粗布棉衣,一张看起来较为憨厚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只是眉梢的一条狭长伤疤,将整个人增添了一丝血腥气。
记忆中较之年轻的面容,与眼前的成熟汉子重叠。
李娇娘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正是理正家的侄儿李铁柱。
几年前,李铁柱应征入伍,转眼间再回来时不光长得高大成熟了,左眉处还多了条如同蜈蚣一般的伤疤。
短暂的愣神之后,李娇娘当即笑着打招呼:“李大哥好久不见了,这次是回来和婶子过年的吗?”
李铁柱脸上的红晕,随着他们的对话渐渐消散,张口闷声回答:“嗯,我退役了,以后就不走了。”
一句话说的简单,只是在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似有若无的飘向了寡妇陈冬梅那边,惹得陈冬梅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再次飘了上来。
李娇娘装作没有看到这些互动,只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们唠着家常,顺便还将自个太平车上的粮食卸下来。
其实李家早就没了屯粮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
哪怕现在已经到了年关,李娇娘太平车上的粮食依然少的可怜。
寡妇陈冬梅是个热心肠的,又加上先前李娇娘在她家房子烧毁后帮助不少,别的不说,光是热气腾腾的炕头,就少了她太多寒苦。见此情景,忙将剩下的一袋糜子,拎起来堆到李娇娘的粮袋旁:“婶子今年种了太多的糜子,本想卖出去换点细面,可惜今年的糜子价钱实在寒心,只能留下自己吃了。看你家没有糜子,这些就拿去用吧。”
李娇娘知道她是在故意找借口帮助自家,也不推辞,笑着道谢:“多谢婶子,明年等我家养的鸡下了蛋,我给您送过去一些。”
鸡蛋这种物什对于农家来说,虽然珍贵,却也没有多难得。
再说李家现在养的鸡,还是从陈家借的。
陈冬梅脸上带笑,同样没有推辞:“好啊,到时候婶子可要好好尝尝。”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倒是将早先藏在大槐树后面的李铁柱晾上了。
本就不善言辞的李铁柱只知道埋头帮着干活,却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人多好办事,不多久,李娇娘的一小袋粮食就磨好了,陈冬梅的粮食,也舂的差不多了。
眼见日头爬上头顶,该吃晌午饭了。
陈冬梅笑着邀请:“昨天我正好回娘家了,没有赶上你们家的热闹,听人说你给贵人做了一盘辣炒猪大肠,究竟是不是真的?”
村里的消息往往传的飞快,这才不足一天的功夫,连刚从娘家回来的陈冬梅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了。
李娇娘也不矫情,笑着说:“他们只说我做了盘辣炒猪大肠,怎么没说我还做了糖醋鲤鱼、土豆泥和丸子蘑菇汤?”
听到这话,陈冬梅的眼睛就是一亮:“我也是听了一两句,娇娘,其他吃食我就不惦记了,只想问问,那道丸子蘑菇汤是怎么做的?”
谁家过年都会准备几道硬菜招待亲友,如果能在宴席上小露一手,可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李娇娘的手艺她是尝过的,要是能学到一二,绝对可以当做傍身技艺。
只是这话才出口,陈冬梅就后悔了。
在大魏,厨子这个职业虽然算不得多么高大上,可也算个正经手艺人。那些傍身技艺是传家宝,轻易不会传人。她刚刚不过是送了一小袋糜子给李家,现在就张口要人家教她做菜,怎么想都觉得像是自己早就谋划好的。
想到这里,陈冬梅连忙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你看我这张嘴总是瞎说话,手艺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会的。娇娘不要放在心上,婶子不过随便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