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苏窈的手微微收紧，整个人凝在原地，嬉闹的孩童在人群中冲撞，咯咯的笑声传到她耳里，像是被封于罐的蜜滤过，清脆缓慢变得粘稠。段凛与她身边的任何一人都不一样。

他直白，坦诚，即便庆功宴那夜遇上魏京极发难，他措手不及，在她面前却也不露怯。

——【听说孤离京的一年里，段公子与阿窈颇为意趣相投，还有求娶之意？】

——【正是，阿窈温婉良善，我心悦之。】

她倏地红了脸。

苏窈深吸口气，面色平静，心里却在想，若无魏京极在前，喜欢上段凛兴许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手腕再度被段凛拉起，她跟着他漫步目的的走在街上，到了灯铺，段凛停下脚步，带她进去挑灯，掌柜的当他们是一对，力邀段凛买一对龙凤灯笼，说是可以永结同心，白首到老。

苏窈伸出三根手指，就想指天为誓，可唇微微一动，一个音节还未发出，就被魏京极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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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找了一圈，在成衣铺的转角瞧见了盛华，因心情好，苏窈小跑着过去，笑说：“盛华姐姐，好巧！竟在这儿遇着你了！”

可她未想过去同谁追问这些。

苏窈又想到了段凛同她说过的话：

因心里还记挂着要和段凛一起去放花灯，苏窈一双眼眸四下瞧，问道：“这就是礼物所在么？”

两人到了一处岩石高凸的地方，往下望去，京城灯火煌煌，一百零八坊市人山人海，无数盏花灯飞向夜空，如梦似幻。

说完，她见魏京极沉默地阖上眼，靠着车壁假寐。

魏京极漆黑的瞳仁无端透着几分戾，他垂睫敛去。

“你的及笄礼，管她做什么？”

她嗓音清润，话中的意思更清白，与那日她在林中伤心又隐忍的语调截然不同。

转角阴暗的角落里，魏京极抱臂，靴尖斜点地，因身量极高，半边脸匿在黑暗里，下颌线微微绷紧。

被他们甩开的江莲段峰终于寻着他们：

【自然介意。我介意他在你心里，介意他占据你人生大半。】

【可我更在乎你，在乎你未来的心仪之人是谁。】

还有方才，郎君眉目俊逸，半开玩笑道：【日后可要叫阿窈，身边尽是我的痕迹才好。】

魏京极坐在靠左的位置，半卷帘幔，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佩剑随意置在角落，白兔模样的剑坠光洁如洗。

忽然，鸣镝似的破空声冲上云霄！

苏窈下意识模仿了下，他说的像是——

她太清楚，看着自己心仪之人与旁人独处相欢这种滋味有多难受。就好比魏京极与盛华姐姐。

不过魏京极竟也不计较，还为她补上及笄礼，她自觉有些心虚，于是脚步拐了下，踩着轿墩上去。

常年习武的手带着薄茧，又硬又糙，苏窈感觉手背被擦的有些疼，忙追上他的步伐，好不叫他使劲。

“你们这两孩子怎么乱走呢？人这样多，万一走散了岂不是兆头不好？”

“是，”苏窈思索着道：“是最有可能成为我嫂嫂的人。”

“太子哥哥，”她犹豫道：“你莫要误会了，我如今对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日后也不会有，所以绝不会从中阻挠你和盛华姐姐。”

盛华从马车下来，笑道：“那我去将阿窈带来了？”

苏窈与段凛正说着话，不期然听到一道女声——

周遭人群喧闹，身侧又是一家人从马车里下来，拖家带口，父慈子孝，喜气洋洋。

魏京极沉默地走近她，握住她的右手，“到这里来。”

段凛转身，含笑不语。

在盛华惊诧眼神中，苏窈堪堪要推开她的手时，段凛却望着她笑了。

两辆马车在她们身旁停下，一辆是盛府的，另一辆是东宫的。

“姐姐还好意思数落我‘见色忘友’？你与太子哥哥又是互通书信，又是瞒着我备礼，一丁点儿消息都不透给我，心里哪还有我这个妹妹的位置，早就腾出来，全给太子哥哥了吧？”“几日不见，竟还能举一反三了？”这会儿脸红的变成了盛华，她追上苏窈，听到少女佯装生气的轻哼了声。

梁远道：“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只差小郡主了。郡主要是知道您为她准备了这样一场惊喜，定会同殿下您和好的。”

他身子往后靠，不咸不淡道。

他不回答，苏窈放下手里茶杯，轻呼一口气，半晌，看魏京极呼吸渐沉，她心里不合时宜的在想：“这马儿跑的这么快，魏京极头搁在马车上，不磕得头晕吗？竟还能闭眼睡觉？”

苏窈摸不准他的意思，“我以为你是为盛华姐姐……”

魏京极又笑了，笑意凉的很，流露出几分薄戾，“你以为我与盛华是何关系？”

盛华随着苏窈目光看去，恍然笑道：“你可是舍不得你二表哥？”

这声音熟悉的她不看人也知是谁，未转头便笑道：“盛华姐姐？”

“我曾于军中收到过一封宫里的信，是贤妃得了圣人准许所写，简单问了些近况与伤情，便无其他。贤妃是盛华姑母，她得知此信当是意外。”

段峰则看向段凛，道：“越发没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