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天剑阁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话说叶小楼二人辞别了师姐和浅浅，骑上大月国赠送的西域骏马，不久便回了山面见师父。璇玑真人见到庄衍其人丰神俊朗，又观摩了那星盘，赞不绝口。由于此事重大，真人当即亲自点了齐清远等几大弟子，连同庄衍和叶小楼，一同下山向那天剑阁而去。一众人虽然有的能御法宝飞行，但是考虑要照顾道行低的弟子，比如叶小楼等，便都改用步行。天剑阁地处西北，一行人走了两日，地势逐渐升高，天气也转冷。一路上都是景象萧瑟的戈壁峡谷，没什么景色，好在齐清远和庄衍都是见多识广的健谈之人，谈天说地，交流道法，也不太寂寞。
这天众人走出了一片地形高低复杂的戈壁，忽然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一片连绵不绝的巍峨山脉，在黄昏下有如盘桓沉睡的巨龙。齐清远说：“前方就是天山诸脉了，距此大约还有两日路程。这天剑阁建派和咱们赤霞派不知谁更久一些，不过但看这山峰的巍峨气象，是个汇聚天地灵气的风水宝地，不可多得，天剑阁祖师在此建派，不是没有道理的。咱们赤霞山胜在奇秀，却比不上天山的连绵不绝啊。”
庄衍说：“这里向南再八百里，便是万山之祖昆仑山，属五洲龙脉之源头，天地灵气之发源。天山毗邻昆仑，自然是得天独厚。可惜我游历四方，只是从昆仑山脚下经过遥望过一次，有生之年当踏足昆仑山中一饱眼福。”
叶小楼问道：“我听说五洲之中多得是名山大川，大多数都有修真人士建派修行，但是为何从未听过昆仑山有修真门派？”
齐清远说：“你这就所有不知了。昆仑乃是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不论在道家还是魔宗的眼里，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自古以来是双方共同的圣地。哪有人会在自家宗派的圣地建宗立派，以俗人的气息污染深山呢？这是其一。
再有，昆仑山独享天地日月精华，夺天地造化，千万年来孕育出无数奇珍异宝，自然也引来无数灵兽抢夺，山中凶悍的灵兽之属各据地盘，道行低微的修士擅自闯入时常是有去无回，危险无比，这是其二。而这其三么.”
璇玑真人走在前面，听了众人讨论，开口说：“昆仑乃阎浮利地之中心，天地间灵气最盛的地方，传说中是通往天界的唯一门径，也是通往幽冥的入口。所以几千年来魔道两家惊才绝艳的修真人士体悟了修真大道，最终渡劫阶段皆是在此完成，相继在此飞升，得证大道，修得不死之身，两不相扰。虽千万年来仙魔两界偶有争斗，但都不会波及到俗世。
但五百多年前，魔宗某位大智慧的尊者开悟魔道，从某个神兽身上打开了幽冥界的通道，同时以肉身直接化为神魔之躯，长生不死，不再依赖昆仑圣地渡劫，开创了魔宗的一大流派，后世魔宗各派尽皆以他为祖师。以此为契机，此消彼长，仙魔两道逐步从两不相扰变成了水火不容。六十年前昆仑大战，便是魔宗处心积虑的一次打压，最终结果你们大家也都知道了。”
叶小楼说：“师父，我记得你原本说过，都是求长生证大道，只是手段不同而已，本来是两不相扰，为何千万年来的平衡会一朝打破？”
璇玑真人微微笑道：“好问题，你看那俗世上纷纷扰扰，国与国战乱不断，人与人尔虞我诈，都是人心的缘故。即使是清雅这般的道心坚固的人，不是也不免参与到世俗权力争斗之中么？盖因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纷争。那仙魔两家的得道的仙圣、神魔，说到底还是人，不能彻底绝了人的感情，即使世俗中的功名利禄不能动摇他的本心，但是一旦有了他认为不得不争取的东西，纷争也就随之而来。”
“如果是仙人神魔，他们不得不争取的，又是什么呢？”
璇玑真人也不正面回答，指着远方说：“你看这戈壁荒滩，遍地都是飞禽走兽，其中不乏狮子、狼、沙狐等猛兽之属。夏秋之际水草丰美，大家都能吃得饱，则相安无事；而赶上寒冬和春荒的时候，食物资源和水资源统统缺乏，在此生存艰难之时，狼群为了抢一只吃了一半的沙鼠，连平时不敢招惹的狮子也要斗上一斗。”
叶小楼心中愈发疑惑，说：“师父你是说，仙魔也有生存的压力？他们不是长生不死的么？那压力又从何来？”
璇玑道人捻着胡子，抬头望天，好似要投过大片大片的乌沉沉的云层，看透那九重天上的仙人洞府似的。半晌才说：“为师资质愚钝，至今没有彻悟大道，对仙界之事并不十分知晓。但是为师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许多的人和事，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一字一顿地说：
“不管是谁，不管在哪，活在这个世上，谁都没有那么容易。”
叶小楼听了，想起老家三江市处于漩涡中心的人们，想起大月国庙堂上那位处处受制的皇帝，又想到五洲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想到寿安县身世悲惨的红衣女鬼，还有在树妖尸体前默默站立的那个男人，心中顿有所悟。
不管是居于庙堂之上，还是处在江湖之远，不管是长生不死还是短短几十年人生，谁又能完全逍遥自在呢？
又走了一日，戈壁的荒凉景色抛在身后，只见四周郁郁葱葱，山鸡野兔乱窜，到处都是生机，偶尔还能看到袅袅炊烟，已然是来到了天山山麓。众人沿路向上攀登，不久便到了山门之下，天剑阁收到飞鸽传书已经派弟子在山下接应。众人向阁中弟子通报姓名后，由弟子引路上山。
这天剑阁的所在为天山，天山虽没有赤霞山那般奇美，但是山脉连绵不绝，地势广大，并且因为地处高原，山顶高处终年积雪，传说有很多的传说中的灵丹妙药等人发掘。一年四季，山中始终不乏不畏艰难险阻的采药人。
众人迤逦而行，直走到接近山顶，见到前方一处极高的所在，这便是天剑阁的镇山之宝。那是一柄巨大的利剑一样的细长巨石，斜插在山岩上，只露出半截，剑身和剑柄都惟妙惟肖，像是人工雕刻一般，传说这剑是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时，仙魔大战后由天而降留下的神迹，而天剑阁也因此而得名。众人在那神迹下面停留许久，叹为观止。
掌门崔惠景得报后早早来到道观门前等候，叶小楼定睛看去，竟然之前见过的天剑阁和龙象山那几个老道也都在，不禁撇了撇嘴。人群中多了一个生脸，山羊胡子，眯着眼一脸倦容，竟然是上次抱恙不到的无尘阁掌门，无尘道人。想来应该是今天事情重大，崔真人飞鸽传书通知了道门主要门派一同过来观看，如果占卜顺利，众人接下来便可以直接商议分头下山寻找灵珠的事宜。
小楼心想，人倒是来的齐，不过这些老道都不是省油的灯，看来今日之事又是个大热闹啊。像上次吵吵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再起什么冲突和枝节才好。
众人相互寒暄和纷纷介绍过过后，崔老道看着庄衍和叶小楼频频点头，神情复杂，连声说：“后生可畏！”
庄衍行走江湖见惯场面，拱手谦虚的和各位老道行礼，诸位一一都还礼或点头致意，只有那千手道人却不还礼，看着庄衍一脸冷笑，看似完全没把赤霞派带来的这位小道友放在眼里，叶小楼心里顶烦这个人，便一把拉着庄衍随着师父们向观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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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阁建派上千年，经过历代修缮扩建，观内规模甚大，楼阁重重叠叠，比赤霞山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丁也众多，但是三清香火却比不上赤霞山，盖因此地地处高远苦寒之地，居民稀少，上山求仙问道和占卜的百姓更少，虽说这天剑阁也落得个清净，只是这收入来源就少了些。平日里只能靠着弟子们纳的岁供和山下一些微薄的田产收入，日子过得清苦些。好在这山中多得是珍贵药材，贩卖药材也就成了观内的一大收入来源。
众人随着崔真人先焚香拜了三清塑像，然后向后山走去，来到后院一处偏殿停下。后院这里人烟稀少，又是藏宝重地，日常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可以随意走动，就连普通弟子都不允许前来，此时只有一个老仆正在后院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