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恣木

这几个回合兔起鹘落，间不容发之间都显出他胆略过人的勇猛和恰到好处的攻击技巧，几人在树后看得一清二楚，纷纷忍不住跳起喝彩。那男人默默站在火光中，小楼凝视那人，感觉那个男人的背景像极了一尊希腊神话中的神祗雕像。

那老怪在火光中奄奄一息，被砍成两段的一截身体还余有半张嘴巴，居然还说得出话来：“哼，要不是为了帮那魔宗的冤家妖女对付寿安的道士，我也不会平白损了一半的道行，可惜我修行三百多年，到头来今天竟然让你这凡人小崽子钻了空子，我真是不甘心.”

男人面容冷酷，丝毫没有战胜后的喜悦，说：“修行几百年，只是为了跳出因果轮回，得个自由之身，可堂堂菩提老妖，也有你不得不听从的人，不得不做的事情，说起来多讽刺。”

“我会在幽冥里面等你”

那老怪躺在地上，烧的发黑，声音渐渐微弱，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盯着那段黑炭良久，那男人突然说：“后面的小朋友，可以过来收尸了！”估计他早已发现庄衍一行人，不过他生平骄傲非常，素不喜欢人家插手，庄严也是知趣，按住众人没有帮手，让他独自耍了一会帅。

庄衍拍着手从树丛后走出，笑道：“莫大叔，你真是宝刀未老，这妖魂我就笑纳啦！”几个人随着走出。

离近看，那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发达，身披一件黑色破旧大氅，里面穿着精悍短甲，英武非凡，但是头发已经花白，脸色黯淡还有些发黄，表情冷漠。

男人也不理庄衍，喃喃说道：“恣木，本是天地精华滋生的宝树，本来有机会修得仙身，只可惜修炼错了入了魔道，这满地的尸骸都是它修行道路上裹挟进来的妖物和人畜鸟兽，没了自己的意识，被它吸着精血而不自知，只变成它的忠实奴隶替它卖命。这恣木的修炼之法必须不停地吸食生灵精血，妄想着能千秋万世，但是它一旦停止进食，反倒会加速衰老，死的更快，因此它这修炼法门不啻于饮鸩止渴。无知百姓有拜它为仙树的，有为它供奉的，却不知它高强的法力背后是多少个生灵的血肉所化，可以说它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却妄想着化身成神圣的菩提，受人朝拜。可悲，可笑啊!”

叶小楼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品味着他的话，心里若有所悟。

师姐说:“这修行大道途径万千，无非是求长生，脱离世俗轮回苦恼。但是它却不懂这大道无为的道理，道行需从自己身上求，贪欲、杀业太重都会阻碍修行。”

那男人说：“你这小姑娘不错，是附近哪个修仙的门派？”

小楼刚想说她可不是小姑娘，突然想到这大叔如此骄傲，不要忤逆他的好，于是转了个话题说：“我叫叶小楼，这位是我师姐，我们俩是赤霞山上的道士，最近受托下山来除妖，今天在这偶遇大侠，十分敬仰，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那男人淡淡地说：“我一个山野粗人，名字没什么好听的。”

小楼讨了个没趣，讪讪的站在那。

这边，庄衍的炼妖壶已经装满，这老怪吸取附近所有妖怪精血滋养自身，魂魄异常强大饱满，炼妖壶这次大吃一顿，吃的浑身通体发亮，倒像是消化不下一样，庄衍大喜，说：“这次赚大了，这次收的魂魄比以往十次还要多！”

浅浅一脸忧伤，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那男人说：“莫叔叔，我家六叔总是挂念你，他行动不便，希望你有时间能去探望他。”

那男人说：“你回去告诉他，我已经死了，世上已经不存在莫少岚这个人，现在的我就是个行尸走肉，我有我的使命，我也不想再和俗世任何人有瓜葛。”

浅浅急忙说：“莫叔叔你又要去哪，带上我不行么？你一人不成的”

那男人说：“去有妖气的地方。你、还有你们，不要跟来。”

语气冷淡坚决，有着不可违逆的魄力。

浅浅挽着庄衍的胳膊，一脸哀愁，默默看着那男人一步步向前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午后的骄阳下。

师姐说：“这人不修炼灵气，只靠俗世的武功技巧和强悍的臂力能达到这般威力，真是难得。只是他这样单枪匹马去杀妖，难免会吃亏。”

叶小楼问道：“浅浅，这个莫大侠，是你什么人？你为何对他这样关心，他却不领情？”

浅浅双手握紧靠在胸前，低声说：“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个灯塔。我出来历练想变强，都是因为我想要保护他，因为他就是公理，是正义，他如果真的死了，那这世道还有什么公理正义可言”

叶小楼听得一头雾水，心痒难耐，想刨根问底，看浅浅一脸哀伤，又有些难为情。

这时候庄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俩不能放任他自己这么送死，又不能跟在他屁股后头，只好暗中保护他了，我们这就追上去。此事和你无关，叶兄你如果不来也不勉强。”

小楼期待地望着师姐。

师姐说：“我俩下山已久，这次办完事情，要回去复命才好。”

庄衍说：“也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这就在此分手，今年八月十五，我俩会在州府里看灯会赏月，如果有缘咱们再聚如何？到时候要是得空了我把这个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你们听。”

“那应该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经此一战，几人已经成为生死之交，分离时依依不舍，相互道别后各奔前程。

回去这一路上小楼二人风餐露宿，修道之人心思清净，也不觉得辛苦，只是路上偶尔遇到村庄，时常是一片凋敝景象。前些年俗世中战乱频繁，民不聊生，导致本性纯良的百姓很多加入魔宗教众，或是沦为山匪马贼，现在大武国虽然一家独大，一统中洲，庇护一方百姓，但是山匪啸聚山林无法无天，劫道抢劫时有发生，而百姓生产生活尚未恢复又要捐各种杂税，路上行人皆是面有菜色。两人不禁感叹人间疾苦。

路上偶有三清观，大多荒废多年没有香火，反倒是各类邪魔歪神的祠堂香火丰盛，人们在生活疾苦的时候最愿意求神拜佛，生活顺意时也要求仙问道，看来这人间的信仰是最容易随时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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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两天回到了赤霞山，二人向齐清远交代了这次下山的经历过程，齐清远听了大为后悔，连说自己有眼无珠，并回屋拿出一个包裹想要送给师姐，小楼打开看却是一副漂亮的云英紫裙。师姐坚决推辞不要，为了不弗了师兄面子，小楼便私下里说代为保管，收了起来。齐师兄又送了小楼一套古玩，小楼爱不释手。

山中无日月，叶小楼每天便是与师姐一同修炼赤霞功法，顺便逗逗金宝，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这日，师父叫了二人到屋中问起下山遇到庄衍之事，说道：“那个方士手中拿的星盘可是非常精美，上面雕有四象神兽的图案？”

小楼对那星盘记忆犹新，便将星盘的外貌和庄衍如何用那树妖碎片定位的细节说了一遍。

璇玑真人沉吟道：“我年轻时曾经见过此物。这星盘如此不凡，也许是上古遗留的宝物，见他的手法，颇得到了祖上天星风水术的真传，而那灵珠皆是天地精华化生，与天上星辰遥相呼应，如果经由此宝物的占卜，找出其余四珠也许不是难事。”想到这里喜上眉梢。

小楼说：“那庄衍说占卜方位需要有同类的物品作为引子，比如他搜寻那老妖就用了树妖化身的碎片，但是这灵珠我们手里没有，如何才能.”说到这一拍大腿，“天剑阁就有一颗啊！”

师姐说：“那天剑阁把那‘荧惑’看得无比珍贵，不会轻易把珠子交出来的。”

真人点头道：“清雅说的没错，这崔老道和天剑阁为了这颗珠子牺牲极大，不可能让我们拿走用来占卜，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那个少年带上天剑阁去当场观看。”

小楼说：“他说过，八月十五会在州府看花灯赏月，我看这日子也快到了，我和师姐会在当天把他找到，求他办这件事。这个人心地纯良，而且事关道门气运，我保证他一定能答应。”

算了算时间，还有七天到八月十五，小楼抓紧时间把那记忆里浮现的吉光片羽串联起来，加上师姐的补充，把那套贯雷枪法操练纯熟。

就武艺来说江湖上有句话：不知拳真意，百年不入门。一朝知拳意，十年打鬼神。

兵器亦然。

这套枪法没有太多花巧，主要的威力还在于对天上雷电的牵引，所以借助赤霞先天神功，激发体内金属性的灵气，牵引雷电才是这套枪法的精髓所在。叶小楼基础太浅，虽然这段时间他练功不辍，对于此项功法的掌握还是失灵时不灵，师姐倒是极有耐心，并不太逼迫他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