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98章后来。
第98章第98章后来。
那一夜,容清发现了母亲静心为自己留下的逃生之口,顺着湖底的甬道,她忍着身子的剧痛与沉重,拼尽了最后一口气,终于从另一处荒草丛生的野郊爬出来。
浑身又脏又臭,湿漉漉的,裹挟着腐血气息,容清到现在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向来冷静,在被容子庸按进莲花池里的时候,她想到了死。
身死,神灭,也就不再会有痛苦与折磨。
虽然她还没想明白,容子庸究竟为何要这么对待她们容家,可方才他那按在自己脖颈上的力,放任那对恶人夫妇赶尽杀绝的凶戾之意,还一直停留在容清紫红一圈的脖子上。
她们待他不仁,他却不义。
容清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杀他泄愤。
可以她的能耐,对付武功高强的容子庸,实在是难如登天。
容清拨开面前半人高的杂草,喘着气,正想要歇息,好好整理一下纷乱困顿、还没能完全接受和相信母亲死于江湖人剑下的思绪,便在这时,她听见了一声恶寒的笑声。
就在身后不远处,熟悉又令她下意识感到窒息。
容子庸站在她身后几步之远,像是早就料到般,笑得令容清脚底生寒,道:“你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在岭南容家生活了十年,容子庸扪心自问,他最忌惮的,从来不是容家家主容秀,而是她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儿。
他在容清很小的时候,便总想着扮演父亲的角色。
可他渐渐发现,这个女孩虽然接受了自己,可并不是出于真心与自愿,她爱戴自己的母亲,所以才顺应母亲心意,接受了他。
她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女孩。
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但做事果断有谋划,行事爽利不温吞,特别是从未接受过正经武学训练的小孩子,竟能靠着自己看武学秘籍,将上面的招式参透了九成九。
若将来长成,这个小孩必定不简单,而如今他借刀杀人,灭了她家的门,若是留着,必成后患。
这般想着,容子庸便收去了心软,将临山夫妇送走后,他暗自回了容家,却发现刚才仍在莲花池里的小孩已经没了。
很快他就猜到,以容清的聪明,肯定发现了她母亲给她留下的甬道——
容秀当真对他信任至极,便是连莲花池之事都不曾瞒过他,于是他在这里守株待兔,等来疲惫不堪的容清,手起刀落,没有给小孩一点的反应时间。
他亲眼看着小女孩面露恐惧之色,双眼却像蛇,没有任何感情,在握住插进自己心口的那把刀时,紧紧的盯着他,像是要在最后一刻永远记住他的模样。
容子庸心里一声无奈的叹息,可手上动作依旧毫不留情,一把就着容清的手,便将匕首抽出。
血溅了他满脸,小孩倒下,容子庸本想直接将她的尸身丢在野外,可转念一想,若是容家的女儿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还被人一刀杀死,届时武林终定然会有人怀疑。
若是因此以为他有《剑灵录》,来寻事,可就麻烦了。
于是容子庸咬着牙,将尸体背了起来,一路北上,直到出了岭南。
容家所在之处,为岭南东北面,向上,则是为官家每年进贡茶叶的闽地。
此处同样人烟稀少,鲜少有江湖人和官家人在此,容子庸便在某座村庄内寻了个义庄,将容清扔在了那里。
那天之后,容子庸听说,那群武林人没寻到《剑灵录》,只看到遍地尸横遍野,气急之下放火烧去了整座园林。
再后来,世间再无无岭南药学容家的消息传来,大家对于此家族灭门的传言也越来越少,渐渐失去了兴趣,重新将目标放在了寻找《剑灵录》身上。
容子庸对《剑灵录》兴趣不大。
他受的是平凉将军之命,《剑灵录》就算容秀给了他真本,他也会归还给将军,但他也没想通,当年容家的《剑灵录》究竟在谁手里,又为何最后出现在将军手里,此些,他一概不知。
“看来,临安侯也没多信任你。”荣微听完他颠三倒四的回忆,忍不住冷笑道,“容子庸,连你对《剑灵录》都一知半解的,看来临安侯也没把你当成心腹。”
容子庸急了,铁链再度阵阵响,“你胡说!侯爷向来最器重我,就算离开了十年,回来后,他依然视我最亲近,什么要紧事都叫我去办!”
说到此处,他猛地睁大了眼,像是想明白似的,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肯定是你!”
“我?”荣微挑了挑眉,努力压下心中的恶心,“我如何?”
容子庸恶狠狠盯着她,道:“当年你又装死!其实《剑灵录》就在你身上!容秀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将真的留给了你!”
“胡扯!”
荣微面色更冷了,火烛的光在她脸上照出一块黑色的印痕,隐隐跃动着,像涂抹了面具的鬼魅,向荣子庸一字一句道:“荣子庸,你果然和临安侯一个德行,就算事到临头了,也总能为自己找到辩解的理由,好给自己开脱一些本就是你做的恶事与罪名!”
“只可惜,我荣微平生最讨厌别人自欺欺人,你知道吗?”
她又一次往荣子庸肩侧浇上火油,笑声凄寒,压过了荣子庸的哀嚎声。
“你当年对我,可比今日我对你,要残忍数百倍!”她笑着,偏要将荣子庸最在乎的事说给他听,“我知道你想死,毕竟临安侯死了,死得那样的难看,世人都在笑他。”
“你别说、别说了!”荣子庸摇摇头,神色痛苦,“小清,我求你……”
“求?!”
荣微轻笑一声,手指轻巧地断了火烛一截,又狠狠地将那一断戳进容子庸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被浇了两次火油,容子庸的肩侧衣服早已被火舌烧开,内力皮开肉绽,露出一截白骨。
荣微视而不见,用力地拧了拧火烛,听见容子庸想大叫却只敢轻声抽气的疼痛声,笑道:“原来你还和临安侯一样的虚伪和懦弱,竟是连十二岁的我都不如。”
容子庸恍惚中想起,当年的容清,倔犟要强,就算到死,也没有求过一声的饶。
“母亲是真心实意的,她手上的《剑灵录》,从始至终都是假的。”荣微放缓了语速,还带着妄想,试图想从容子庸眼中看见一点真心实意的惭愧。
可惜,蓬头垢面之下,是一双真正绝人情的眼。
荣微闭了闭眼,又道:“所以母亲给你的,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