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浠
温浠
“大爷,您能再仔细说说吗?”男警员有个很符合他外形的名字,林朝,朝气蓬勃的朝,如今跟着霍焱跑来跑去也不觉得累,正是从警校毕业的好年纪。
这大爷年过半百的样子,头发花白,皱纹遍布,皮肤黑而干枯,一看就是个常年下地干活的老实人。
“…他娘呢,十几岁就辍学了,也没过过好日子,年纪轻轻残废,她在那个轴承车间作活的时候把手给绞掉了,好在是发现得早,不然哪,那个机器的拉力,恐怕她性命都难保。”
大爷‘吧嗒、吧嗒’抽了口烟,眯缝着眼睛忆想当年,“季如海是个好赌的,家底不丰,娶不来婆娘,两人就这么成了家。”
“且说呢,他娘长得是真不丑,真不丑。”
林朝想了一下,季倾然那副好皮囊着实出色,看过照片了,季如海的确就是典型的赌鬼长相,普普通通平凡人,倒是他妈妈美目琼鼻,生的一副美人相,可惜家境贫寒读不起书手又残废,在农村里光靠长得好也吃不开,最后竟然嫁给了季如海。
季倾然也是遗传她的好相貌了。
“可惜了,为了生倾然难产大出血,他出来了,他娘死里头了。”老大爷说罢叹了口气,“有时候人这辈子,就为了争口气,可那小女人的命是真苦,她这一走,季如海好不容易讨来的婆娘没了怎会乐意呢。”
林朝反应速度不慢,他反问:“老爷子,您是说他虐待季倾然吗?”
老爷子摇头,“那可不是一般的虐待。”
不知怎么,霍焱想起来昨日那少年的模样来,他就那般魏然的坐着,带着笑说他是他父亲最大的战利品。
“几个月大的时候,那孩子好几次都险些被饿死,”老爷子干枯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季如海一个老爷们又不会做饭,又没得婆娘,哪来的奶水给他喂?”
“小小的一只小孩,整日就是昏睡着,他也是吃百家饭长大滴,哪家有个糊糊啊、奶粉啊,多少给喂喂,到这时候也算是个事儿,等小孩长大些会走路了呢,使唤他伺候自己,稍有不慎就是打骂,小孩实在饿了,吃东西是本能哪,被发现柜子里的肉被偷吃了,他就按着小孩浸进水缸里,险些淹死他。也是国家政策好,有个九年义务教育,读书不用掏什么钱,到了六七岁他到了学校就好些了。”
林朝听着这些话,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他都有些窒息,手里摸着录音笔,几次三番扭头去看霍焱的反应。
霍焱略微皱眉,倒也没说话。
“我们街坊邻里,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小孩哭喊爸爸我再也不敢了,可你说,我们毕竟不是当爹当亲人的,哪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老爷子拍了拍手,显然也是无奈的很,“读了书喂,他成绩好,用功的很,也是村里看不过去的婆娘照看几分,说你好好学,读了好大学呢,找个好工作离开这里哈,再也不要回来了。”
“小孩成绩好呢,回回都有奖学金拿的撒,钱也不多,都拿给季如海买酒去了,不过回回第一名他脸上到底也有光,村里都是夸赞的,大队还给补贴。”
“为着这几个钱,季如海也给那孩子好脸色,但只要有成绩失利的时候儿,就是往死里打。”
“我也见着过哈,他给小孩关进黑黢黢的地窖里不许他出来,饭没得,水更不用说,只怕是地窖黑黢黢嗷,小孩吓惨了,头一回这般,出来一连两三个月不肯开口讲话的。”
霍焱问:“那地窖平时是用来干什么的,老人家您知道吗?”
“地窖?用来装蔬菜的吧?我们也都没下去过,不过他家也不是头一个搞地窖的,一般来说都是过冬才会用,放些不易腐烂的蔬菜什么的。”
回去的路上,林朝翻看着资料,嘴里说话,“霍队,痕检科的来话了,地窖已经地毯式的搜查过了,里面干净的很。”
霍焱问:“怎么个干净法。”
林朝被问得一头雾水,只好老实的说:“就是只是个普通的地窖,拾掇的干干净净,可见主人是个极讲究卫生的,定期会用酶清洁剂和氨水消毒打扫,地窖一点异味都没有,存放的蔬菜更是不易腐烂。”
霍焱闻言,轻轻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瞟了一眼林朝。
林朝连忙跟上霍焱的脚步,“霍队,有什么问题吗?”
“上学的时候认真学了吗?”
“啊?”
“氨水是用来干什么的。”
“是一种有毒物品,溶解和分解力极强。酶清洁剂是——”
说话说到一半,林朝猛地止住了话头。
两人上了车,坐了好一会儿了林朝才迟疑的问:“师傅,那地窖不会是存放尸体的地儿吧?”
“还用想吗?”霍焱的语气格外的差劲,“叫人给季倾然做心理报告,务必要方方面面顾及得到。地窖放的东西不得而知,但是能把自己亲儿子丢进地窖里跟不清不楚的东西共处好几天,他的心理真的正常与否都是个问题。”
“他吃什么?喝什么?”
这个问题把林朝问住了,他的脸色顿时跟吃了屎似的,难看的一批。
地窖怎么可能干净的起来?氨水的痕迹越重,就越是欲盖弥彰。
林朝提出了一个设想,“如果他精神真的有问题,被证实了,那……”
如果患有精神疾病,且在犯案的时候不能分辨或者没有自控能力,是不需要负刑事责任的。
“你想多了,他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不符合你说的条件。”霍焱的语气分辨不出情绪,“就算是间歇性发作,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还是要多走访,不能只听这老大爷一个人的,叫上李月多多走访,写个报告出来。”
“到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来。”
“诶,师傅,您上哪儿去?”林朝疑惑。
“该去见一见伊温浠了,带上你不方便,容易让人紧张防备。”
“……我长得也不凶啊。”
“废话这么多呢。”
反倒是您不说话的时候很凶,公事公办的一副不好说话的冰山脸。
林朝心里吐槽,也不敢说出来,乖的答应,“好嘞。”
“录音笔给我,你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