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九重阙(四)风止诸夏十六州,叶落无……
第74章九重阙(四)风止诸夏十六州,叶落无……
放在十年前,世家大族肆虐,仕郡极多。
涣南沈氏虽是涣州有名的望族,可在十六州一众百年世族面前,倒显得籍籍无名了。
从前有人戏谑笑称,他沈氏哪怕是再经营百年也只能屈居人下,做个二流世家。
可谁也不曾想到,沈家那位年轻家主眼光是何等的毒辣,倾举家之基业,只押注在一个世家孤女身上。哪怕是搭上一条腿为代价,也从不言毁。
后来,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赌赢了。
符氏兵败之际,他是最早跟随姜衍君的臣子。符家东山再起,涣南沈氏也发迹于他。
不觉白驹过隙,沈氏家主已过而立之年了。
可怜运筹帷幄千里,他却终日困坐于素舆之上,不得千里行。
与一个眼盲乐师为伴,算是同病相怜。
烽烟止息,严冬已去,一缕春风又到初陵。
林音又命人搬出那一床瑟来,在檐下鼓乐。
沈弗攸道:“你这琴与瑟,声色俱不如从前了。”
林音道:“沈家主这回再输我三百金,我便可制一床新瑟。还剩三刻钟。”
姜衍君步入院门,恰听到两人谈话,笑问道:“二位在又赌些什么?”
林音道:“女君这回倒是来得早了。”
姜衍君道:“不敢怠慢二位,忙完了府内诸项事宜,便赶过来了。”
沈弗攸拍掌笑道:“我与林音先生在赌,你今日何时会来,幸而幸而——衍君到底还是记挂阿兄,三百金,先生莫忘了还我。”
林音面不改色道:“那就莫要嫌我琴音嘲哳。”
原是在赌这些,这两人困居同一屋檐下,百无聊赖之时,便总拿打赌作消遣了。
姜衍君忙道:“先生勿恼,四年来得先生相助,此番论功行赏,赏金又何止三百?我来,是想请阿兄和先生同为京师,共辅朝政。”
林音不紧不慢起身,对着她揖了一揖:“音只是一下野之人,久不视物,不敢居庙堂之高。”
姜衍君道:“先生替我筹谋多年,竟一无所求吗?”
林音道:“确有一事,是为毕生所求。”
姜衍君道:“先生请讲。”
林音道:“只请女君免去下郅林氏刑家身份,准我林氏子弟入仕为官。”
姜衍君道:“好说。改日我回京师,请宫中匠人为先生斫制新琴,还请先生为我作新乐。”
林音道:“多谢女君。”
姜衍君又看向沈弗攸,道:“弗攸阿兄,你呢?”
沈弗攸道:“要我也到西京去,这永州牧,你已另有人选?”
姜衍君道:“是。请阿兄挪个窝到京师,我许你三公之位,领建州牧,如何?”
他没有一口答应,反倒啧啧叹道:“先以高官厚禄许之,再以朝政大权诱之,等我一家独大,把持朝纲,再找个机会除了沈家?”
辨不清是玩笑还是肺腑之言,姜衍君脸黑得不像话,连连发问:“你在说什么胡话?是把我当作狼心狗肺的东西了?所谓亲信、亲信,难道就只能亲之信之,不能以重任委之?”
沈弗攸道:“真不像是衍君会说的话,原来还是战场最能磨砺人心。”
姜衍君道:“也见人心。”
沈弗攸道:“何日启程了,告知我一声。当初说过,涣南沈氏永远是你的臣子,阿兄不会食言,愿随衍君同往。”
姜衍君道:“还请阿兄与涣君同路吧,回西京之前,我还得去一趟衍州。”
沈弗攸问:“要去襄陵?”
姜衍君道:“是。幸好当初从齐氏手中攀咬下这块地,让我得以从襄陵起家,哪怕走到人世间的最高位了,也断不能忘了自己的来路。”
何况在襄陵,还候着一位世间绝无仅有的纯臣。
永州事毕,姜衍君携聆音同往衍州,适逢春耕。到襄陵郡时,恰好是立春后的第五个戊日,州郡官员、乡里农人还在忙着春社祭祀。
各州郡县长官需要亲自主持春社与秋社祭祀的开展,点检社址,不得委任他人。寻太守这般恪守礼制,亲力亲为,定是早从社神祭祀仪式的前一月开始准备,社日的前三日开始斋戒。
姜衍君是在襄陵城外的社坛寻到他的,彼时祭祀方结束,他正在给乡里百姓分胙肉。
他清减了许多,面色更苍白了些,应是冬日久病在床,晒不着太阳的缘故。
姜衍君牵着聆音走过去,问他:“太守大人,可有留了我的那份?”
“啊?”寻嘉诚惶诚恐地擡起头来,看见来人,如见礼崩乐坏,山陵崩塌。
“主君?”
姜衍君纳闷道:“怎么?见了我这般不称你意啊?”
寻嘉道:“今日是春社,主君怎么到这里来了?国中之社不需祭祀吗?”
姜衍君一拍脑袋,忽然才想起来:“噢——国中之社啊,还没来得及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