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飞吧飞吧
42.飞吧飞吧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识人辨色的眼神姑且还留着。
延南路的两头同时存在着一撮有钱人,和像他们一样靠生得早才在沪城有一隅落脚的老菜帮。细腻的珍珠光闪到眼皮上的一瞬,她便喃喃住了嘴,哑了声,只剩一双眼怨怨地瞥着。
珍珠夹女人丢下这一句后就径直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来,拉开包,散着淡香的纸巾窸窸窣窣抽出来,一点一点把女孩脸上的泪痕擦干。
最后是师父老魏出来办的扫尾工作。
老太太要赔五千,估计也就是那女人一样随手小饰品的价格。
老太太面如土色,磨磨蹭蹭、念经一般地嘀咕快半小时:“没天理了,几千块都要,缺这点钱吗?要人命咯……”
那女人也依旧慢条斯理坐着,背挺成一块锋利的铁板,非等钱赔了,歉道了,才同意和解。
折腾完已经快下午两点,天光清冷,外面又起了一点风,卷起沙尘。
小武和女同事出来门口,看女孩头顶着血纱布,披着女人脱下的大衣。她从两人身前经过时,很小声地对女同事说了句谢谢。
紧跟着又挪过眼来,也朝他说了一声。
“谢谢。”
小武低头看她,食指和中指,惯常夹烟的地方,凭空有些泛痒。
林伺月被傅海安手把手牵着上了车,尘埃落定,周围有同事松了口气在抻腰,还有的马不停蹄又去忙别的,师父的手机在人堆里响个不停。
他则又溜去二楼过道掏打火机了。
小看台是迎风口,北风吹得他外套哗哗作响。
一擡头,车一点一点消失在蜿蜒悠长的道路尽头,车标识刚刚在院子里就留意到,豪车品牌,这会儿在遥远日光的映照下,凝汇成一个小小的耀眼光点。
和那个女孩一样,好像只是偶然降落在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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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上摇摇晃晃醒来时,车刚开进醒山脚下的那道铁门。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林伺月按着太阳穴动了动,身下滑下一块柔软的羊毛毯子,是傅海安平时放在车上的那一块。
傅海安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里看见她醒了,嘱咐了声后面有点零食,可以先垫垫肚子。
“好,谢谢……傅阿姨。”
傅海安轻轻点了下头,再没说什么。
她拆了一小袋苏打饼干,一边吃,一边回看消息,给岑舒、任姨那边都报了声平安。回完那些消息就差不多到了家。
保姆刘阿姨在门口等她们,第一眼就看见她额头上吓人的血纱布,紧张得眉头一直没松下来过。
进门之后就先拉去吃提前准备好的午饭,吃完又开始犯困,被带到傅海安隔壁的那间套房又睡了一下午。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混沌的梦。
没有情节,没有起止,像一个穿梭无尽的隧道,耳畔只剩下簌簌的风声,最后风声逐渐汇聚,化作忽然一下的咚响。
她醒过来,懵怔半天,意识到是外面走道上有人。
走道上的灯坏了。
叫了物业的人过来修,可物业不知道里面有人在睡觉,刚开始声音很大,引得傅寒皱眉过来,就在一旁盯着。物业被那严苛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手一抖不小心弄翻了工具箱。
林伺月只将房门开出了一条小缝。
原来天已经快黑了,走道上的灯光缺了一片。傅寒举着一只手电筒,面上表情很淡,用很轻的气声在说话,但压迫感却很强。
“我明明打电话叫人来的时候要求了专业一点,上楼之前我也提醒了里面有人,这就是你们的专业吗?”
物业连声道歉,最后连东西都没收,傅寒就让他走了,自己一个人攀着梯子修好了灯,又一样一样将散落的工具都收起来,最后将地板整个拖扫一遍。
他再折回来时,正用纸巾慢慢擦拭着手上的水珠,瞧见林伺月就躲在门缝后面,面色发白又呆呆地望着他。
停顿几秒后,他走过去,语气几乎如常,先问渴不渴,饿不饿,又问需不需要洗澡,需要的话就去叫刘阿姨上来,或者先下去换换药。
他说一句,林伺月就摇一下头。
原本些许怔愣的眼神一点一点低垂,再擡起头时,只有一声微微沙哑的“傅寒。”
两个字刚落地,一双臂膀就忽然擡起,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她,几乎是按着她的后背紧贴到自己胸前。
傅寒闭眼,对着无尽黑暗用力呵了口气。
他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上去得那么镇定,那种难以抑制的焦躁感到这一刻都还作用在四肢血肉里,连空气都好像很容易就能惹毛他。
直到终于真实地把人抱在怀里,所有情绪才一点点冷静。
“要去看看摸摸吗?”
好半晌,他松开手,开口第一句是这个。
林伺月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嗯,去看。”
他们去到一楼的后门,一个原本空闲的小角落已经被收拾出来,放了狗窝和食水盆,小白狗睡得迷迷瞪瞪,等被摸到脑袋才忽地一下睁开黑黑亮亮的眼睛,一见到她,立马亲昵地摇起尾巴,欢快地舔着她伸过来的手心。
毛茸茸的小东西,好像总能很快地安抚心情。
她一边摸,一边环视了一圈这一方小角落,整洁干净,一看就打理得尤为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