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知识论(上)》(7) - 金岳霖哲学三书 - 金岳霖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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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知识论(上)》(7)

思想

一、心

a.心字底各种用法1.心字在哲学上的重要。心字在哲学上的重要似乎不必多说。一大部分哲学上的笔墨官司,是为心字或物字而打的。这个字在哲学上重要,在知识论上似乎更是重要。普通所谓唯心论或唯物论,常常是由知识论上的唯心或唯物而推到所谓唯心主义或唯物主义。在本段我们暂不讨论心究竟是什么,当然也不讨论心与物底关系。在本段我们只谈心字底用法。即在这一点上,我们也不陈述所有的用法。详细地讨论心,似乎非专书不可。

2.常识用法之一。常识方面的用法,颇不一致。最初就有一个心与一心底问题。“心”有时可以叫作一个,这似乎是把心当作具体的东西看待,好象是你有你底心,我有我底心,而这个心不是那个,同时又有“一心”和“齐心”底说法。照本书底看法,能一能齐的就不能“个”。能一的心只是心共相或心概念,或思想底一样,而这本来就是一,根本就用不着齐。就这个心与那个心说,我们既不能一也不能齐,好象就各人底耳目说,我们也没有法子齐耳齐目或一耳一目一样。虽然我们说“众口一声”,然而具体的口仍为众,具体的声也是众,所谓一者只是某声底类型而已。所谓“一心”,似乎不是这看法,不是表示心底类型,因为果然如此,则不仅周底三千臣只有一心,即纣底亿万臣也只有一心。这里所说的一心,似乎只是思想或意志之同样而已。

3.常识用法之二。其次常识中的“心”大都是意识,意思,意志……等等底代名词。不遂“心”,有“心”人底心,似乎代表意志底时候多。用“心”底心除致力于思想外,似乎连所有的七情都可以牵扯到。动“心”底心大都与情欲或欲望有关,居“心”,留“心”,当“心”,费“心”,都代表意识,意思,意志……等等,假如我们费些工夫去分析。总而言之,常识中许多心字底用法,有些可以用意字代替,有些可以用念字代替,有些可以用愿望代替,有些可以用神字代替,……喜怒哀乐爱恶欲都可以叫作心。有时有未发的状态或情形,“心”里喜欢似乎就是未发的喜欢,“心”里明白,似乎就是外表上没有表示的明白。

4.常识用法之三。以上所说的心,都不容易说这个或那个。有很流行的办法,把心视为生理上具体的东西。这看法又可以分为两看法。一是以人身左边总管血流的那个东西为心。这显而易见不满意,不必讨论。另一看法是说脑子是心。如果有人问心在哪里,我们可以指着头上的脑部说心就在那里。这看法的确可以使我们说这个心那个心,而每人有一个心。并且表面上也许还可以说相当的满意,因为照此看法,心比较地具体。可是,照此看法的心似乎不是我们所要说的心,或哲学上所说的心。以此为哲学上所说的心,有好些话成为废话。不仅如此,即日常生活中所谓“心里难过”之所谓心也不是如此说法的心,不然这句话等于说某人有亚司必灵所能医治的头痛。

5.良心。还有一个用法是良心。这大约可以说是伦理行为底主宰。伦理行为底主宰是否同时就是知识经验底主宰颇成问题。如果不是,我们可以在知识论上把它撇开。如果是的,我仍然一样有究竟甚么是心底问题,或究竟如何主宰底问题。本条底意思,无非是说,即以心为良心而问题仍旧。

b.在哲学上的心

1.哲学用法之一。在哲学上也有好些不同的心。这些大都不是日常生活中所说的心,虽然我们不大清楚地明白日常生活中所说的心,究竟是如何的心。范围最广的也许是万有皆心的“心”。这用法的心等于包罗万象的宇宙。与它对立的东西当然没有。起初这样的心,也许还是从日常生活中的心出发,慢慢地外延加广,意义加淡,广淡到与原来的日常生活中的心毫无关系。无论日常生活中的心是如何的心,无论积极的说法如何困难,而消极地说,它总与非心有分别,而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承认有非心。等于包罗万象的心既然没有非心,当然不是日常生活中的心。

2.哲学用法之二。上帝底心或帝心也是一个说法的心。这看法的心,与日常生活中的心,有一种比喻上相似处。人各有心,人和上帝相像,上帝也有心;可是上帝究竟与人不同,上帝底心也与人底心不同。他底心没有人底心底限制。假如万有皆在上帝心中,则此心也差不多等于宇宙。说差不多者因为上帝有心底“有”也许和人有心底“有”一样。人虽有心而不是心。如果上帝有心而同样地不是心,则万有虽在上帝心中,而上帝本身也许在心之外,所以心不等于宇宙,只差不多相等而已。可是,也许上帝不仅有心而且是心,如此则假如万有皆在上帝心中,则不但此心是宇宙,而且上帝也是宇宙。这样的心虽然也叫作心,然而决不是日常生活中自别于非心的心。在知识论所要讨论的心仍是有别于非心的心。无论我们承认上帝底心也好,不承认也好,我们底问题仍然一样。

二、思想

a.思想能力底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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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艺术上的重要。联想联思在艺术上的重要显而易见,尤其是联想。各种艺术都有一共同点,这就是依照意像去创作实物。实物两字当然发生问题,一张山水画,从一方面看来是实物,从另一方面看来不是实物,就画是可挂可卷可收藏的东西说,它当然是实物,就山水说,它不是实物。这似乎还是从最简单的画着想,若从戏剧、音乐着想,问题复杂得多。一本戏剧书可以说是戏剧家想像所要求的实物,那戏剧底演出也可以说是戏剧家想像所要求的实物,而实物两字底问题更多。虽然如此,艺术总有发于中的想像与形于外的表现,前者既发生,后者底要求势不能免。实物就是形于外的表现,它就是艺术品。这些艺术品底创造,总要以意像为依归。如果意像只是抄写经验,则艺术品只是抄写自然的实物而已。要意像不抄写经验,也就是要联想不抄写经验。照我们底说法,联想本来是不抄写经验。不抄写经验的意像底重要,就是联想底重要。

2.分别底重要。这分别非常之重要。我在这里想哲学问题,忽然听见警报,我想到城里人跑警报,想到轰炸……,我决不会把这些思想当作哲学问题底一部分。我也许会想物价,想到饭食问题,可是,假如我把我所想的哲学问题写成文章,这些问题都不会在那篇文章里出现。假如我给报纸作一篇政治文章,写之前要想,想底时候也许“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但是写底时候,你决不会把鸿鹄将至底思想写出来。请注意这里所说的是政治文章或哲学文章。假如所写的是该天早晨底思想底过程,好象一种思想上的日记一样,那么题目本身就是陈述动的思想,凡那一天所想到的都可以写出,不过在这情形之下,文章底条理和思想底历程本来没有分别。其所以如此者,当然是因为题目本身所要的,根本就不是静的思想。

5.一部分的困难。一部分的困难,可以如此表示。我们可以用眼睛为例,我们可以用生理学术语形容眼睛底构造,我们可以利用物理化学……等等底术语表示外界底形形色色如何“入”于眼睛而成为眼睛中的照片式的东西。由此我们又可以用生理学术语继续形容下去。对于脑子是心或思想底官,问题就不一样了。生理上的脑子,我们当然仍可以用生理学术语去形容。可是,思想无所谓入或出。一直到现在,科学方面的术语,还不能形容思想,也不能以它们底术语所能形容的出入加入思想上去。我们不能说某某进入脑子,也不能提出别的可以用科学术语表示的东西,说它进入脑子之后,就成为思想。即令我们能够提出这样的东西,如何“成”法仍然是困难。如果我们以脑子为心,说思想在心中,就是说思想在脑子中。可是,思想在脑子中如何“在”法大有问题。本段(2)条曾说耳膜在耳朵里和声音在耳朵里底“在里”根本不是一样。它们底分别在该条已经说过,此处不重提。这两不同的“在里”说法,都不能引用到思想在脑子里上去。耳膜占空间,说它在耳朵所占空间范围之内没有问题,“思想占空间”这句话就有问题,假如我们根本不能说思想占空间,它当然不会在脑子所占空间范围之内。它决不能象耳膜在耳朵中那样地在脑子中。可是,它也不能和声音在听觉中那样地在脑子中,因为声音是物理学术语所能形容的,而思想一直到现在还不是科学术语所能形容的,说“它在脑子底作用中”,这句话不象“声音在听觉中”一样有科学底意义。以脑子为心,至少有这许多的困难。这许多的困难也许可以克服,也许以后我们可以认脑子底某部分为心。果然如此,这里的讨论可以取消,但是在这说法未成立之前,我们不敢即以脑子底某某部分为心。

4.非逻辑的意义底重要。从知识及知识论着想,非逻辑意义当然重要得多。非逻辑的意义非常之多。它不限制到与一意念底意义在某方面相等的意念,或在某方面所蕴涵的意念。假如张先生立于岩墙之下,我们说“危险呀”。别的暂且不说,这“立于岩墙之下”的意念有“墙坍下来被压的危险”底意义。如果我们再讨论下去,我们会发现物理方面的意义,算学中概然推算方面的意义,有儒家哲学方面的意义。假如一个人吃完了午饭之后,往他卧房里走,我们也可以说这有一睡中觉底意义。我们可以把走那件事撇开而专注重观察者底意念。在观察者底思议中,吃中饭后进房里去,有睡午觉底意义。这些都是非逻辑意义。这样的意义非常之多,除日常生活中有这样的意义外,各种学问所有的特别的意义也是非逻辑意义。这种非逻辑的意义,不是利用纯逻辑的推论方式,所能推论出来的。纯逻辑三字非常之重要。我们说的是纯逻辑方式而不是逻辑方式。在接受某前提之下,我们可以利用逻辑方式,推论到意念底非逻辑的意义;可是前提不是纯逻辑所供给的,它也许是科学所供给的,也许是历史学所供给的,也许是日常经验所供给的。利用纯逻辑的推论方式所得的,只是逻辑的意义,不是非逻辑的意义。意念底非逻辑意义,总要利用试验,观察,考证,及日常生活中的经验,才能得到,知识也是。从知识着想,非逻辑的意义当然重要。

1.活动与能力。有政治能力的人,其表现有这能力是政治活动。有经济能力的人,其表现有这能力是经济活动。思想能力底表现也是思想活动。能力或许可以分作隐潜能力和显表能力。前者也许要用假言命题去表示,例如:可惜某甲没有机会,如果他有机会,他很可以做些政治工作。这种潜在的能力很难肯定。仍从上例说,某甲既没有表现政治能力的活动底机会,他究竟有没有政治能力,很难肯定地说。显表的能力是要有活动以为表现的。我们这里所谈的思想能力不是隐潜的能力而是显表的能力。如果我们从耳目口鼻着想,我们可以看出,它们与心或思想能力底相同处,也可以看出它们彼此之间底不同处。耳也许能听,目也许能视……,可是听不见声音的耳朵,我们要说是失了听能的耳朵,看不见形色的眼睛,我们也要说是失了视能的眼睛。这是与思想能力相同的,不能活动的能力,就是没有能力。另一方面,这说法也表示心字底用法,与耳目口鼻不同。听不见声音的耳朵仍为耳朵,看不见形色的眼睛仍是眼睛,它们都是无能的官而已。心字照我们底用法根本不是官,只是思想能力。对于这样的能力我们尤其非注重活动不可。

3.内容中的关系。从性质方面着想,以上所说的,也许不至于发生问题,说我们想像中的性质都类似殊象,似乎不至于有人反对。关系问题麻烦得多。想像中的关系有两方面的问题。一方面的前此已经讨论过,这就是想像中的关系和想像底关系。这分别前此已讨论过。不必再提。可是就特殊这一点着想,想像中的关系是类似特殊的,而想像底关系是特殊的,想像中的时间是类似特殊的时间,想像底时间是特殊的时间。我们可以在中华民国三十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九点钟到九点十分,想像到从前住在北平底时候,从九点十分到九点二十分,想到将来回到北平底时候,所想像的时候是类似特殊的意像,可是前一想像和后一想像底相继,是特殊的时间上的关系。另一方面的问题是,有些人以为关系没有共殊底分别。一部分的理由也许是这样的特殊的关系总实现于一关系集合,例如这一包烟在这张桌子上。这“在上”与这一关系集合分不开,我们把这一包烟动一下,这在上关系就不等于从前的在上了。这很容易使人想到特殊的“在上”就是特殊的关系集合,因此也没有特殊的关系,只有特殊的关系集合,特殊的关系,的确与特殊的关系集合分不开,但是特殊的性质与有此特殊性质的个体,也分不开。如果对于性质,我们不因此抹杀共相与殊相底分别,对于关系,我们也不能抹杀共相与殊相底分别。关系同样地有共有殊。在想像中的关系集合意像,是类似特殊的,不是普遍的。在想像中的“在上”,是某x在某y上的“在上”,不是普遍的“在上”之为在上。

c.思想之官的心

1.此用法底重要。有一相当流行的说法,是说心是思想底官。这说法把心底功用限制到思想。这样一来,普通所谓情感、意志、要求、欲望……,或者根本不是心底事,或者虽不能不牵扯到心,不能离开心,然而它们不是心底本分内底事体。这说法也许很旧,也许有很长的历史,但是,我们不必讨论这一点,完全新的说法,在历史上不是常有的事。知识论也许要讨论心,也许不必讨论心,这要看心如何说法。知识论所不能不讨论的是思想,此所以心是思想底官这一说法特别地重要。

4.分别底影响。动静底分别既如上所述,我们当然可以盼望有些话是对于动的思想可以说,而对于静的思想不能说,有些话对于静的思想可以说,而对于动的思想不能说。思想底快慢似乎是对于动的思想说的,思想底谨严似乎是对于静的思想说的。“合乎逻辑”或“不合逻辑”是常用的字眼,但是,这似乎是应该限制到静的思想的。动的思想无所谓合乎逻辑与否。一个人可以在前一分钟想他是好人,在后一分钟想他不是好人;虽然“他是好人”和“他不是好人”是互相矛盾的命题,然而在前一分钟去想前一命题与在后一分钟去想后一命题,没有矛盾。如果这个人把他底思想历程写出来,读者会说他底思想改变的快,他在后一分钟已经改变了前一分钟底思想。如果此读者不乱用矛盾两字底话,他不会说作者底思想有矛盾。

1.综合的活动。思想活动是综合的活动,一方面思议与想像分不开,另一方面静的结构与动的历程也彼此不离。上面已经表示,我们从分析方面着想,思议与想像不能不分别地讨论,静的结构和动的历程也是这样。可是从思想活动底进行着想,它们都是分不开的。本段讨论它们彼此相依底情形。虽然如此,本章以后的讨论仍是分别地讨论。

3.经验者底灵敏。联想联思,当然有经验者底灵敏问题。以上是从经验着想,经验可以丰富,可以贫乏,可以深刻,也可以肤浅,而这些也逃不了经验者底灵敏与否底问题。从这一点着想,也许我们要论灵敏才容易说得通。灵敏问题有麻烦的地方。普通所谓灵敏,一部分是联想联思底灵敏。联想联思灵敏的人底经验,大致说来,多半是富丰的,虽然不见得深刻。本段底主题既然是联想联思底能力,当然也要论到联想联思底灵敏。不过联想联思底灵敏是从灵敏底结果说,不是从原因说,是从枝叶说,不是从骨干说。从骨干说,我们还是要回到聪明两字上去。所要求的是视而灵于见,听而敏于闻……等等。有官能上的灵敏,有收容与应付上的灵敏,然后经验才能丰富,才能深刻。经验丰富或深刻,联想联思才灵敏,能力才大才精。没有骨干上的灵敏,联想联思也不至于灵敏。

1.非历史非逻辑的相联。思想底相联有两大种,一是思议底相联,一是想像底相联。就想像说,如果所想像的意像附有连带而来的意像,而二者及其关系不表示记忆,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想像底相联。就思议说,如果所思底意念有连带而来的意念,而二者底关联不表示逻辑上的关联,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思议底相联。本节所要讨论的相联,一方面不是历史,另一方面不是逻辑。就前一方面说,联想不代表已往的事实。它当然有事实上的根据或有经验上的来源,它与事实或经验底关系,就是像想像本身与事实或经验底关系。这关系在上节已经讨论过,此处不重提。后一方面的问题,与前一方面,情形不同一点。思议底内容与对象都是普遍的,当然没有历史问题,在思议中的意念与意念底历程上的关系,也许有习惯训练……等问题,可是它们底关联——我们前此已经把关系两字限制到个体或特殊上去,把关联引用到普遍或抽象上去——决不会有历史问题。可是,虽没有历史问题,然而有逻辑问题。照我们相联两字底用法,逻辑的关联不算本条所说的思议底相联。

4.这些用法与本书不相干。我们在这里并不以为哲学上对于心底说法,就只有这几个说法。我们知道说法不止于这几个,并且也许没有一个说法是这样简单的话所能表示的。同时我们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这样的说法。我们所注意的是,(1)(2)(3)这类的说法,对于本书不相干。比较地近乎本书所需要的,是思想之官的心,这我们在下节要提出讨论。可是,有一点我们得在这里就表示一下。本书所要陈述的知识论,决不会是唯心的,也决不会是唯物的。照本书底看法,以日常生活中所认为是知识的知识那样的知识底论,既不能谈唯心,也不能谈唯物;承认二者中之一就是否认日常生活中所承认为知识的知识。这当然牵扯到心物两字底用法。本书以为,无论我们对于心与物底看法,如何困难,我们总得要承认有非心有非物,然后在知识论上心与物两字底用法,才有解决知识论上的问题底用处。

4.组织图案底非逻辑的工具。上面曾说,从知识着想,最重要的意义,是非逻辑的意义。从思议中的意念图案着想,非逻辑的意义是图案底主要脉络。笼统一点地说,在思议历程中的内容,有些根据经验,可以说是彼此不相干,有些彼此相干。意念虽不相干,而在历程中仍可以出现,在历程中虽会出现,而在图案上仍不相干。意念相干,在历程中不必出现,在历程虽不出现,而在图案上仍相干。相干与否,从思议者说,是根据于经验的。经验两字,在本书总是收容与应付所与。说根据经验就是说根据收容与应付。可是经验所包括的很多,不止于日常生活中的收容与应付,试验与观察,及其它所谓科学方法也在内。研究一门学问的人,有该门学问的经验,在他底思议中,相干与否,当然根据于他底经验,而他底经验,不止于日常生活中的收容与应付而已。经验两字所包括的多,相干与不相干底标准,当然有不同的种类。从经验两字所包括者多这一方面着想,思议历程中的内容可以是各种各类各形各色,范围非常之广,而思议者可以根据他底经验,他底灵感,他底知识,去决定何者相干何者不相干。同时这相干既是根据于经验的,当然不是逻辑的,相干不只是逻辑地相干,不相干也不只是逻辑地不相干。不相干的意念虽在历程中出现,然而为图案所淘汰,只有相干的意念为图案所保留。相干与否,既不只是逻辑的图案也不只是通而已矣,它也许是物理学的,生理学的,政治学的,文学的。发为文章也就是各方面的文章。

b.思议底原料

1.分论动与静。思议与想像均有动与静底分别。在本段我们要讨论动与静底分别。我们暂且不管思议与想像底分别,而综合地称为思想。动的思想我们普通用这样的话去表示:“这里一个困难问题,你去想想看”,或“我昨日想了一天”。静的思想也许有这样的话表示:“某某底哲学思想类似宋儒理学。”假如我们在国文班上作文,我们想了好久才把文章作出来,想底时候也许起了好几个头,但是都不对,后来都放弃了,最后所想到的很顺利,费不了多少时候,文章写成,先生也许批个“思路通畅”。照上面所说,动的思想底历程并不通畅,起了好几个头,后来都放弃了,正表示从动的方面说,思想不通畅;可是文章也许作的不错,条理也许清楚,从静的方面说,也许正如先生所说思路通畅。动的历程不必是静的条理,当然也可以偶然相合而成为静的条理。真正下笔千言的人,也许可以把动的思想凝成静的思想,并且很快地凝成。大多数的人也许不行。无论如何,思想底动与静总是不同的两方面。

5.关系者底可分性。以上是分别两种不同的关系。我们先讨论关系,因为如果分析关系者,我们也会牵扯到以上所讨论的关系。即以前所说的a而论,它可以是客厅,客厅底意像中也有大小问题,东西底墙相隔多少尺,南北底墙相隔多少尺,有陈设问题,桌子如何摆法,椅子如何摆法……,在想底时候,我们也许先想大小,后想陈设……,a可以分成x,y,z……成分或关系者。这些成分或关系者也有两套关系,一即x→y→z……,一即x—y—z……。以上(2)条所说的即x→y→z……这一历程,而(3)(4)两条所说的即x—y—z……这一结构。如果我们把x分析一下我们也许发现有s,t,u,……成分或关系者。而这些关系者又有s→t→u……与s—t—u……。这一分析程序没有无量的推延。想像底内容是意像,意像是类似具体的。以上的分析决不能分析到无量小的成分或关系者,因为无量小的关系者不是具体的,不能有像。这分析历程总有打住的时候,这当然就是说,没有无量的推延。所谓打住的时候,就是关系者在事实上不能再加分析的时候,或者在想像时,关系者是整体,而不是能够再分别想像的关系者。这一点非常之重要。单就想像说,我们底想像的确不是可以无量分析的,而我们对于无量,或无量小,或无量大,的确没有意像。

3.创作的想像仍有对象。上面曾分想像为两种,一是创作想像,一是非创作想像。非创作想像有对错问题,创作的想像没有对错问题,它只有另外一套问题,我们可以叫美丑问题或好坏问题。非创作的想像底对象,或者是东西,或者是事体,或者是情形,或者是景致,大致说来是实在的。就想像之为想像说,这些实在也许是未曾经验过的,或者是已经经验过而不代表某一次的经验的,所以想像总有创作成分。但是既有实在的对象,想像直接或间接地总有实物上的遵循。未吃过芒果的人,所想像的芒果,多少总要根据实物。这样的想像内容与对象,很容易分别。创作的想像内容与对象,没有这样容易分别,想像既是创作的,它底对象不是实在的。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对象不是实在的,就抹杀对象与内容底分别,或根本否认对象。事实上也许不容易有两想像者想到同一的对象,然而在理论上,我们不能不承认,两想像者有想到同一对象底可能。但是想像者既有两个,他们底想像是两件事体,想像既是两件事体,或两个活动,随此活动而来的,当然是两套内容。就内容说,这两想像活动决不能同一,能同一的只有不随活动底生灭而生灭的对象。创作的想像仍有对象,不过对象不是实物而已。对象既不是实物,我们不容易捉摸它,可是虽不容易捉摸它,然而也不能抹杀它。

3.关系者底分析成分与经验。现在我们可以从比较具体方面着想。我们可以想像到一条血河,北有金山,南有银山,山上与岸边都有黄色的树,树上有蓝色的叶子,动物颜色都是绿的……;这总算奇离古怪,这不过是从颜色着想,其实从形式方面,我们也可以想到同样奇怪的世界。可是对于这样的想像,我们一下子就会想到以下诸点。第一,整个的想像图案我们没有经验过,或者说在已往的官觉上,我们没有官觉过这样的情形。第二,不但整个的图案我们没有经验过,即图案中的关系者,我们也不一定经验过。这里所谓关系者,所指的是金山、银山、血河……,其中也许有为人所经验过的,但大致都是我们没有经验过的。第三,我们虽没有经验过整个的图案,或此图案中的关系者,然而如果我们把图案中的关系及关系者底成分,提出来研究一下,它们都是我们经验过的。我们虽没有经验金山,然而经验过金色,经验过山,我们虽没有经验血河,然而经验过血,经验过河。其余也莫不如此。想像底内容,从一方面说,不是已经经验过的,可是从另一方面说,都是经验过的。已经经验过成分,就是想像底原料。

b.思与想

2.有“矛盾”这一概念。前面曾说概念是没有矛盾的。这当然只是说任何概念都不矛盾,或没有矛盾的概念,而不是说概念之中没有矛盾这一概念。假如概念之中,没有矛盾这一概念,我们不能利用它以为概念与意念底分别底标准,显而易见这分别本身是概念的。可是,概念之中的确有矛盾这一概念。有矛盾这一概念尚不要紧,因为也许这一概念完全是空的,好象“龙”、“四不相”……等等一样,果然如此,则虽有矛盾这一概念,然而没有矛盾的“东西”。这岂不是很好吗?可是,如果矛盾这一概念是空的,我们也不能以矛盾为分别概念与意念底标准,因为我们说意念是可以有矛盾的,并且不但可以有矛盾而且有时有矛盾,不然的话,意念与概念分不清楚。照此说法,不但我们有矛盾这一概念,而且这一概念不是空的。矛盾这一概念既不是空的,当然有矛盾的“东西”。矛盾就是不可能,矛盾的“东西”就是不可能的“东西”,不可能的东西如何能有呢?我们说“a意念不行,它矛盾”这就表示a是空的,不可能的,没有a那样的“东西”。既然如此,何以又说矛盾这一概念不是空的呢?这样的讨论可以继续下去,翻来复去,而结果是矛盾既不能空又不能实。

e.联想联思底重要

1.不受逻辑与历史底限制。联思联想虽根据经验,然而不抄写经验;虽求遵守逻辑,而不就是逻辑。假如抄写经验的话,联想联思就没有甚么用处,也不至于重要。它不抄写经验,所以它能够突出经验范围之外。经验的确重要,我们也已经从种种方面,表示经验底重要,即在想像本身,我们也表示过,它非有经验上的根据不可。可是如果联想联思抄写经验,我们底思想即限于经验。如果我们底思想在各方面限于已经经验过的,我们在任何方面都不会有进步。限于经验也就是狃于经验,狃于经验,只能有继往而不能开来。联想联思虽遵守逻辑,然而不就是逻辑本身底展开。果然是后者,联想联思也毫无用处。完全是逻辑本身底发展的联思,只是逻辑而已。逻辑底性质,以后会谈到,现在根本用不着提及。我们现在只说,如果联思只是逻辑,联思决不能增加我们在逻辑学以外的知识。

a.所谓思想底相联

2.内容中的性质类似具体,类似特殊。想像底内容可以从整个的图案着想,此即以上所说的a—b—c……,也可以从部分着想,此即以上所说的a,b,c……。有思想能力,就可以使经验所得的像,重现于思想中。重现底方式无法决定。甚么样的像为想像者所保留,甚么样的像与另外甚么样的像发生关系,关系是甚么,都没有法子预定。现在所注意的是,意像是就整体说,或部分说,或关系说,都是类似具体的,类似个体的,类似特殊的。上条已经说过,我们把像字限制到特殊的,性质与关系都在内,特殊的性质我们叫像,特殊的关系我们也叫像。我们请读者想像一金山,我们不知道他如何想法。作者个人所想像底金山,金是黄色的,不是紫色的,山底形式与丽江所看见的雪山相似的,不是与峨嵋山相似的。没有到过丽江的人大致不会有作者所想像的金山,这也表示作者所想像的金山,是类似特殊的。这形容词也许发生误会,也许会使人想到意像无以异于日常所谓实在的东西。其实类似特殊,类似具体,类似个体,一方面表示意像类似日常生活所谓实物而不是实物,另一方面表示意像不是普遍的、抽象的。在以上所说的金山意像中,金不是普遍的金之为金,山也不是普遍的山之为山。

3.有矛盾的意念。以上的讨论当然有毛病。矛盾这一概念不是范畴东西或事体的,至少不是直接范畴东西或事体的,它所范畴的是意思或意念。说矛盾这一概念是实的不是空的,是说有矛盾的意思或意念,而不是说有矛盾的东西或事体。说a是矛盾,是说a这一意念或意思矛盾,而不是说矛盾这一概念是矛盾的。(这一句话引起的问题颇多,本条所注意的不在那一方面,所以根本不提出讨论。)说a是一矛盾,矛盾这一概念不空,因为在这一概念之下,的确有a那样的意念,可是a既是一矛盾,a类的确是空的,它既是不可能的,当然是空的,这就是说,没有a那样的东西或事体。矛盾这一概念不空,而a这一意念是空的,照此说法,上条所说的翻来复去的讨论,根本用不着翻来复去。在思想史上,矛盾的意念底例子似乎不少。最好的例子似乎是“方了的圆”。我们现在承认“方了的圆”是一矛盾。照本书底说法,它不是一概念。可是它虽不是概念,然而它是一意念。在从前它的确是一意念,连霍布斯那个老头子都曾经想法子去证明它。现在仍是一意念,当我写这一段书的时候,它是我底思议底内容。可是,它虽是意念然而它不是概念。大致说来,有好些意念在思想史中保留,有另外一些为思想史所淘汰。

2.共相底关联。共相与共相底关联本来是不容易分的。分析共相,它总是共相底关联,综合共相底关联,它们也就是共相。分析与综合这种字眼,是对于意念、概念、意思、命题而说的,对于共相与共相底关联,总有点格格不相入。但是,我们可以借用这种字眼,以表示我们底问题。假如我们注重共相,前此以为有凝固性的,忽然流动起来,化为共相底关联,假如我们注重共相底关联,前此认为在某图案或结构中的彼此,习之既久,彼此底图案会凝固起来化为共相。照此说法,我们不能以共相为固定的,像个体那样,也不能以共相底关联为散漫的,像关系集合那样。究竟甚么是共相,甚么是共相底关联,的确不容易说。它们底分别虽不容易谈,然而相对于知识类底区别,所以表示此分别的工具,比较地容易抓住,虽然在要求详细分析这一条件之下,仍不容易明白。直接表示共相底工具是意念或概念,间接表示它底工具是字,直接表示共相底关联底工具是普遍的命题,间接表示它底工具是句子。字与句子底分别,在日常生活中,似乎很容易抓住,然而分析起来,极不容易明白。虽然如此,我们仍可以利用我们对于字与句子底分别感,去区别共相与共相底关联。

5.思议内容底显现。在这里我们又要提意念显现与意念底分别,概念显现与概念底分别……等等。在思议历程中的内容,可以只是意念显现而不是意念,可以只是命题显现而不是命题,可以二者兼是,这就是说,可以既是意念显现又是意念,既是命题显现又是命题。只是显现的显现是私的,意念与概念或意思与命题是公的,前者是知识类底份子之所私,后者是知识类之所公。显现也有保留淘汰问题,但这保留与淘汰和以上所说的根本两样。对于思议者,思议底内容无所逃于显现,问题只在显现底公私,好象对于官觉者,官能底内容无所逃于呈现,问题只在客观与主观一样。显现当然有保留与淘汰,但是不仅被淘汰者是显现,即被保留者也是显现。所不同的地方,被淘汰者也许只是显现,被保留者也许不仅是显现而且是意念概念意思命题。二者底分别不是单位上不同(“四”这一意念显现也许就是“四”这一意念)而只是公和私底不同。总而言之,公的显现就是意念或概念或意思或命题。新近有人以为康熙字典底作者姓康名熙,这意思显现,的确曾显现于这位先生底思议中,可是,经人指示之后,这显现淘汰了。可是,相继发生于这位先生底思议中的,仍是显现,不过也许不止于显现而已。

2.语言文字与符号。一部分的问题,是思议之所寄托的语言文字符号底问题。我们在思议中难免要把意念寄托于语言文字或符号。我们现在不讨论,离开语言文字,是否有思想这一问题。这问题以后也许会谈到。我们现在只表示我们底意念有时的确寄托于语言文字与符号。符号有它本身底问题,但是,视为寄托意念底工具,问题比较地少。符号只有它底独有的用处,它不象语言文字一样,有多方面的用处。既没有多方面的用处,当然不至于把各方面不同的用处,混乱起来。其次,语言文字,难免有一套相当的情感上的反应,这种反应,很容易使我们,在取舍之间,忽略意义上的分别。符号大都没有这种情感上的反应。反过来,语言文字底问题,麻烦得多。别的不说,即以矛盾而论,矛盾在思议中出现,也许大部分是语言文字所致的。前后矛盾,常常是一字数用底结果,本身为矛盾的意念,有时是它所寄托的名词底问题。文字问题,假如弄清了之后,也许前此以为有毛病的意念图案,我们也许会发现它实在只是两不同的结构,或两不相干的结构。无论如何,思议者留心于语言文字底问题,思议上的困难也减少许多。

1.分论思与想。思想两字本来是合用的,这是从两字底用法着想,思与想在事实上是分不开的,这是从事着想。可是,它们虽然分不开,然而我们仍不能不分开来讨论。这样的情形很多,不止于思与想而已。分科治学,所用的方法就是这方法。在我这一个人身上,有物理现象,有化学作用,有动物行动,有生理情形,有心理行为……,这些都分不开。然而我们不因为它们分不开,就中止分别地讨论它。学问底能够进步,就靠分别地研究它们,思与想底情形同样。思想者中间,有善思而不善想的,有善想而不善思的,有二者兼善或二者兼不善的。无论如何,它们有分别,而这分别在讨论知识论底问题上,非常之重要。我们虽不能把思与想分开来然而仍须分别地讨论。

b.意念底意义

3.比喻底短处。可是,比喻虽有好处,亦有坏处。比喻底根据至多是数方面底相似,决不是各方面底相同。果然是各方面底相同,我们根本就无所用其比喻了。在比喻上注重一方面的相似,很容易抹杀它方面底不相同而引起误会。即以(2)条所说的而论,心是思想底官,使人想到耳目口鼻,而想到之后,我们也许会以为耳目口鼻是单独地可以指出来的东西,心也是单独地可以指出来的东西。我们可以指眼睛说这是眼睛,我们也要求指出一东西说这是心。可是,这要求是非常之难于满足的。至多使人想到a段(4)条所说的脑子。脑子似乎不是简单的官能,而问题就因此复杂了。

4.心不是平常的官能。脑子至少不是耳目口鼻那样的官能。耳目口鼻虽合作,然而的确分工。由分工这一方面着想,脑子所分的工似乎太多。当然脑子可以分作好几部分,我们当然可以指出某某部分底责任是思想,例如前脑(从前似乎有此说法,现在有否不敢说),或脑中灰质。可是,这也有问题。从生理学术语说,耳目口鼻都可以用生理学术语说明它们底结构,它们底所司及如何司法似乎也可以用生理学术语说明。如前脑或灰质或另外部分为思想底官,这些部分固然可以用生理学术语说明,而所司及如何司法就不大容易用生理学术语说明了。以后的情形如何,我们虽不敢说,但一直到现在,以生理学术语去说明思想底企求还没有满足。

2.最基本的原料是所与。思议底问题麻烦一点。思议中的关联与关联者都是意念或概念或命题。每一意念都是得自所与而又可以还治所与底方式。也许有人会说,没有意念根本没有经验,而没有思议也根本没有经验。一部分的理由是官觉问题。官觉不只是官能。官能底对象只是所与或呈现,而官觉底对象可以是“红”的、“方”的、“香”的、“甜”的“东西”。不谈觉则已,谈觉总有引用意念于呈现或所与之上的程序。单有官能,无所谓经验,要有官觉,才有所谓经验。果然如此,意念底运用是经验底必要条件,意念是经验底必要条件,思议当然也是。如果思议是经验底必要条件,它底原料不能又是经验所供给的。对于思议,我们也许会遇着这样一个问题。其实思议与想像,在这一点上,没有多大的分别。思议不是经验底必要条件,好像想像不是经验底必要条件一样。经验是一总名,它包括许多不同的经验,思议也许是知识经验底必要条件——知识经验这一名词,以后会常常出现——它不是经验底必要条件。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照(1)条所说的说法,说经验供给思议底原料。可是与其这样的说,仍不如直接以所与为思议底基本原料。

2.时空上的相接。时空上的相接也是联想底原则。去年这时候有许多的人从龙头村搬家。今年又到这时候了,连带地想起去年在龙头村底情形。“这时候”表示去年与今年在阶段上相似,但是去年在这一阶段上,与另一件事体在时间上是接连着的,这就是搬家,而与这搬家相接连着的地点是龙头村。时空上的相接也是联想原则。由当前的x我们可以想到y,不但可以想到y,而且可以想到与y同时发生的事体w,或者在y发生的地点底情形z。w这件事体与x呈现不必相同或狭义地相似,z这情形与x呈现也不必相同或狭义地相似,然而我们仍能由x想像到w或z。其所以能如此想像者,照本条底说法,就是w与z和y在时空上有接连的情形。如果我们把我们底想像推敲一下我们会表示本段(1)(2)两条所说的原则。这是从想像着想,从思议着想,情形或者复杂一点,以后再论。

3.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联想不仅在艺术上重要,就是在日常生活中,联想也重要。无论是小的改革,或大的革命,都是修改现实,前者也许是修改很短时间内,或很小地方内的现实,后者也许是修改长期内的,或大区域内的现实,然而都是修改现实。修改现实有两方面。一方面是对于现实有所不满。对于现实有所不满,也就是对于生活中的某种呈现有所不满。如果我们底联想只限于经验,狃于经验,我们只能接受生活中的种种呈现,而不能对于它们有所不满。如果我们对于它们能够有所不满,这表示我们除接受实在情形之外,在思想上不狃于经验。另一方面,修改现实要创作的意像或意念。创作的意像决不是抄写经验的意像,创作的意念决不只是逻辑本身。如果是的话,当然无所谓修改现实,因为根本就没有异于现实的意像与意念。在日常生活中,不抄写经验的意像,不只是逻辑的意念,既然重要,联想联思当然重要。

c.联想联思底符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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