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半晌,梅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兄!”
他杀人无数,一路走来,脚下是尸山血海,身后是枯骨遍地,却从来没做过噩梦。
他曾好奇问人,做噩梦是怎么样的感觉?
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回答都是不一样的。
有人惊惧害怕,有人悲痛万分,有人悔恨交加,有人万念俱灰……
此时此刻,他如坠一场修罗炼狱般的噩梦。
他不相信这是一场噩梦,周围的一切场景告诉他,他早已陷入万劫不复的噩梦里二十年!
宣瑛淡淡看着梅仁,蹙紧的眉宇骤然放松,明艳俊美的容颜比天边朝霞还艳丽,他唇畔含笑道,“你说得对,本王不敢杀你。”
正确内(容在%六九%书'吧读!{
就好比一群人吟诗作赋,若是有一人的声音突然大了,那么他喜欢的人定然在周围。他以前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因为他觉得很傻。
后来,梅仁只当他是师兄,是朋友,不想打扰他的生活。但看他与旁人在一起,他难免心生妒忌。
不等他们上前,却见梅仁脚步踉跄一下,往地上跪去,钟鸿才连忙扶住他。
他策马踏过别庄百花丛,马蹄溅起飞花无数,经过他身边时,他勒住马,扬鞭指向他,桀骜道:“你就是我父亲的门生。”
他恭敬行了一礼道:“是。”
他其实并不想听答案,无论哪个答案都会让他死不瞑目,可他也不知道要问什么?临终了,他才发现他做了那么多大事,得到过那么多人得不到的东西,却从没得到过喜欢的人一句喜欢。
他刚刚看到了锦王殿下与祁少卿的杀意。
“至于我的族人家人,他们借着我的东风,作威作福二十载,享受了二十载人上人的日子,也该到了偿还时刻,至于我的儿子,今生算他父亲亏欠了他,若有来生再偿还吧。”
反正不知者无罪。
钟鸿才嘶哑道:“谢谢。”
他目光灼灼比满园的桃花还绚烂,那是这二十年来,他唯一一次对他吐露心迹。
梅家父子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想要东山再起很容易。
西南都护脸色难看,叹了口气。
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愿意,就不要成婚了,他有办法让他未来岳丈家退婚,绝不损害他的名誉。
可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回京都前夜,祁丹椹去牢狱里看望了钟鸿才,他给他带去好酒好菜,都是钟鸿才喜欢的口味。
梅仁嗤笑一声,大口大口鲜血呕出,他执着问道:“那你呢?是真心想杀我,还是为了其他人杀我?”
他们不敢杀他,不代表没有不敢杀他的人。
百般滋味一起涌了过来,只剩下满脑子的空白,难以置信有之、惊惧悲痛有之……
可是那天,他遇到了他。
梅仁转过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的撕心裂肺,被锁链锁住的手抬起来,指着宣瑛。
他的不忍,是对他们的背叛。
梅仁突然笑了,笑得畅快释然,道:“其实,我不怪你。”
这样事后也有说辞。
钟鸿才顿了顿,苍老的眼泪从眼角滑落,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安娘是你们安插给我的人,我从没喜欢过她。那年城郊桃园里,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他记得在他成婚的前两天,梅仁约他去郊外桃园。
梅家家主梅世已古稀之年,半截身子埋入土里,想要东山再起保住梅家,也得跑得过时间,所以梅世不足以为惧。
当年攻入龙虎山后,他负责善后,那些被找回来的孩子,由他们官衙一一寻找父母送回家里。
他踏碎了父亲精心培育数年的珍稀花草,被禁足一个月,就为了提醒他看向他。
当年,他是故意在别庄纵马,踏碎一院子的珍稀花草。
为了避免外祖父一家陷入两难之地,肃王殿下也绝不会让梅仁安稳入京都。
连梅仁这样的受了重伤的人,都能将他们两人拖得一个趔趄,这样的侍卫如何挡得住城里愤怒的报仇心切的百姓。
有侍卫想上前阻拦,怕他濒死挣扎对几位大人不利,更怕他将证人与从犯钟鸿才给杀了。
届时,他们顶多得到个护卫不当之责。
祁丹椹没有回答。
他高举着圣旨道:“当年我梅家应魏尚书之邀,扶明君继位,为圣上守住南方之地,截断乱臣贼子的后路。圣上感念我们梅家忠义,特赐下一道圣旨,无论我梅家犯了什么错,梅家家主与继承人可保住性命。”
他故意落入圈套,告诉梅仁他有喜欢的人了。
祁丹椹想到对方是将死之人,他不该如此敷衍,道:“被山匪劫掠上山的孩子之一。”
他们如话本里的那般,于诗会上相遇,以诗传情,以画见意,才子见佳人,一见倾心,再见难忘,三见定终生……
祁丹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放下饭菜,转身朝着牢狱外走去。
钟鸿才突然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