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腊月初四，大雪。

一夜之间，整个皇宫银装素裹，天一亮，便可见满目雪白，几乎覆盖了宫廷一切。

可饶是如此，贤妃昨夜侍寝的消息，还是像插上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后宫。

除却卫令仪之外，眼下后宫的嫔妃皆是新帝登基之初，皇太后亲自挑选，因着当初太上皇刚驾崩，不宜大肆选秀，入宫的嫔妃更无宫中礼聘，仅由礼部筹办登记入皇家玉碟。新帝素来不重欲，为人清冷寡言，后宫嫔妃无一人的恩宠冒尖。

贤妃竟突然被帝王宠幸，这无疑又在后宫掀起来千层浪。

瑶华宫，此刻，贤妃已苏醒。

内殿浮香之中掺和着一丝尚未散去的石楠花气息，幔帐低垂，被褥凌乱。

如今，神女跌落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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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太子的未婚妻，身份多么矜贵，而今还不是跌入泥潭！几名宫婢应下，“是，娘娘。”

想当年，亲眼目睹卫令仪骑在一匹雪色马驹之上，红衣如火，上万银甲战士在她身后，她宛若众星捧月，是遥不可及的神女。男子们爱慕她，女子们仰望崇敬她。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卓尔不凡。

淑妃吓了一跳，几乎是瞬间改了脸色，一手拍着胸口，迎上帝王，“皇上，你可算是来了，美人妹妹她、她不知怎的突然攻击本宫，本宫叫人摁住她，免得美人妹妹伤人伤已。”

有些人天生为王。

淑妃怀中抱着一只汤婆子，双足踏在雪地，已经隐隐有些湿意。

宫婢们自是停了下来，可卫令仪哪里肯罢手，一人摁住两名宫婢，狠狠捶打。

但猛然之间，封璟又眉目一沉，低喝，“来人！卫美人几时醒来的？可有任何异样？”

熟悉的腰肢酸胀的滋味，让她面色一红。

呵，离开之前，还知道果腹穿衣，倒也没有痴傻到无可救药。

封璟一愣，随即转过头去，看向了偏殿，他随手褪下了头顶上代表着皇权的繁重冠冕，递给小张子的同时，已迈开腿往偏殿走。

小张子紧随其后。

也就是说，人不是从正门离开的。

淑妃暴怒了，“放肆！来人，逮住她，本宫就不信制不了一个傻子！”

玲珑如实说，“回娘娘，王爷这两日不曾送书信入宫。”

毕竟，卫美人眼下痴傻了，行径与婴孩无异，昨个儿夜里还醒来一次，喝了一碗羊乳才肯老老实实睡下。

皇上再不来，她怕是熬不了多久。

礼部尚书望着外面的雪光，轻叹了一声，“皇上今日总算没有拖延。”

卫令仪眨眨眼，抱紧了怀里的白兔，这只兔子是她无意间瞧见，便一路追踪，总算是逮着了它。卫令仪虽是痴傻，可看得出来，面前的女子不像是好人，不给她糖吃，还让她行礼呢。

淑妃一愣，旋即又笑出几分妖娆姿态，她万没想到昔日那朵孤冷的高岭之花，会成了这副呆样。不过，痴傻了竟还知道自保。

封璟登基之后，大刀阔斧，将前朝旧制几乎改了一大半，朝中大臣稍不留意就跟不上他的节奏。

会说话了？

卫令仪撇撇嘴，摇摇脑袋，指着被她摁地的两名宫婢，“打。”

宫婢尖叫，“啊——”

朝代更迭，那位高岭之花已是个痴傻呆儿，再不是彼时的卫家嫡女了。

“来人。”贤妃支起疲软的身子，倚靠在秋香色大软枕上，慵懒的唤了一声，“皇上几时走的？”

还未到太平宫，几名宫婢匆匆忙忙赶来，隔着几丈之远，就忙对帝王跪下，“皇上！美人主子不见了！”

就在淑妃浮想联翩之时，封璟一路追踪脚印，从林子里突然冒了出来，“住手！”

但皇上竟然没有唤醒她。

就在淑妃焦灼挨冻之时，林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吓了淑妃一跳。

新帝日理万机，按着规矩，妃嫔侍寝过后的次日，是要侍奉帝王更衣洗漱的。

卫令仪护着怀中兔儿，被堪堪打了一把掌，她脑袋嗡嗡响，清瘦的身板晃了晃，痴儿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她勉强站立之后，只觉得面颊十分疼痛，又气又疼，当场跺了跺脚，伸出手指头指向那宫婢，“坏！”

此时，封璟大步往寝宫方向走。

脚踏上的绣花鞋也不在了。

卫令仪认得封璟的嗓音，她扭过头来，发丝凌乱，被揪得乱七八糟，雪地上零落的发丝便是最好的证据，小女子委屈巴巴，一看见封璟，眼泪夺眶而出，指向淑妃，“坏。”

贤妃垂首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痕迹，想起一事来，含笑的美眸又忽然冷了下去。

淑妃三言两语，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她是攒食的松鼠么？

淑妃笑够了，脸色逐渐转为阴沉，她父兄是前朝旧臣，当初投诚了先帝才保住了阖族恩荣，但兄长却是被卫家军斩首于京都午门。

美人白皙面颊明显红肿，眼眶溼潤，将哭未哭，又倔强的不像话，像是吃了大亏，想要讨回公道。

今日正好新仇旧恨交织，淑妃竟忘了帝王有可能会来梅林，她转过头四处看了一眼，视野皆是白雪茫茫，想来帝王不会露面，这才下了决心，那张美丽的面庞瞬间咬牙切齿，“来人，卫美人目无尊卑，胆敢藐视本宫，给本宫摁住，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