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2.艰难蜀道毒祸之源
崇山峻岭之间一条山道蜿蜒伸展,抬眼望去,这山道在山与山之间隐隐现现,看不见尽头。这山道一侧靠着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道路并不宽敞,却是通往成都府的官道。
此时,道上赶来两辆马车,行在前头的一辆,车架上坐着一对朴素打扮的夫妇,男的俊朗,女的面容姣好。车厢的窗户开着,可见内里坐着有人。后面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车夫,车上拉了些家当用品。显然这是一户搬迁的人家。
两辆马车稳稳当当地行在狭窄的山道上,不疾不徐地赶着路。
“你瞧,”那年轻妇人指着前面的山头,“呆子,过了那山便到富顺县地界了。我们快到了。”说着,脸上扬起了一阵笑意,又添了几许期盼。
是啊,过了这山头,便到了她自小生活的故乡。离开故土已有七八年了,不知道还是不是旧时的模样?张老爹与张大妈还好吗?还记得自己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男子朗声念道,又扬了扬手中的马鞭,轻轻地抽了一鞭子。
“你念的什么?”
“贺先生的《回乡偶书》,写了他久居异乡,回归故里时的感怀之情。是不是与你现在的心情有几分相似?”
年轻妇人闻言,抿唇笑了,“嗯”了一声。
“爹,娘,小瞳,”男子回头冲车厢里喊道,“你们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还未待他们回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车架上的夫妇循声回头望去,很快,便见到十来骑骏马转过山道,疾冲而来。这狭窄的官道容不得他们快速地超越马车。
马上之人显然也瞧见了马车,却不见减速。领头那人大声吆喝“让开!”,一边手中的马鞭也挥了过来。那老车夫本已赶着车子往边上让去,可那些人的速度还有扬起的鞭子着实让他惊了惊。他猛抽了两下马臀,马头一偏,车头向里一拐,车轮轧下了道牙,陷入了石缝中,马车便向旁倒了下去。
前面的一辆马车离得远些,此时已经在道路的稍宽处,靠着路边停稳了。车架上那男子警惕而愤怒地瞪着驰马而来之人,手中的马鞭捏得紧紧的。
领头人瞥了那男子一眼,轻哼了一声,领着人从马车旁疾驰而过。
见那些人跑过去了,小妇人拉了拉男子的手臂,劝道:“算了,没事就好。”
“嗯。”男子应了一声。
“看,前面有一处宽敞的空地,我们到那里歇息一下吧,也好与那些无礼之徒拉开些距离。”
男子抬头瞧了瞧,点了点头。他将马车赶过去停好,女子便掀了车帘,道:“爹,娘,小瞳,下来稍作歇息吧。”
里面的人应了,立刻便见一个小人儿从车里钻了出来,欢悦地叫道:“婶婶,你说了歇息的时候要给我讲故事的。”
“好。”女子笑着应了。
女子安顿着老人与孩子,男子过去帮那马夫将马车推上了道,也在空地处停好,就地歇息。
这一行人不是旁的,正是滕文渊夫妇、滕敬章夫妇与小瞳。一家人听取了月汐的建议,打算到成都府富顺县落脚。此处偏隅一角,官道难行,消息闭塞,正适合他们暂避风头。而且,月汐确是挂念养育自己的养父母了。
众人刚席地歇息了片刻,便又听见嘈杂的打斗、嘶喊声传来,伴着马蹄与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滕文渊夫妇立刻警醒地站起来,拔出佩剑紧握在手。
“爹,娘,小瞳,你们快上车避着,阿伯,你也上去避一避。”
滕文渊与月汐将老人与孩子扶上了车,便守在了车厢两侧。
嘈杂声越来越近,前方蜿蜒的道上时隐时现可见一辆马车极速驶来,车架上的男子拼命地挥着手中的马鞭,而后面四骑快马紧追不舍。
“糟了,此处山道虽是稍宽些,可也紧紧能容两辆马车并排。他们跑得这样快,可是要跌下山崖的!”
滕文渊冲至道路中央,冲着来车拼命挥手,大声喊道:“停一停,停一停,此处山道狭窄,不可快速通过,危险!”
然而那驾车的男子似是充耳不闻,狠狠地抽着马肚子,便见那马车失了控似的迎头冲来!
眼见警告无用,滕文渊咬了咬呀,闪至一旁,握紧了马的缰绳。
迎面而来的马车飞驰而至,眼见便要撞上,那男子一牵缰绳,马头向外一拐。山路本窄,如此一拐,竟是要冲落悬崖。男子大惊失色,用力拉紧缰绳,马头又向内一偏,险险地踏着崖边冲了过去。然而不待他松一口气,一阵“喀拉拉”的声音响起,两辆马车的车轮挂在一处,都是一阵剧烈的震动。
惊叫声响起,马匹受惊嘶鸣。滕文渊早有准备,用力拉住了受惊的马,硬是将它们按了下来。
那奔驰的马车便没有这么幸运,轮子被挂住,又被惯性一带,整个脱出了轮轴,车子旋即一歪。另一边,那本便走在悬崖边沿的轮子颠了颠,滑了下去,整个车厢急跌落崖。
“啊——”车厢内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与此同时,驾车的男子用尽力气一鞭抽了下去。马臀上血痕立显,两匹马一声狂嘶,向前狠命蹿出,硬是拉得那下坠的车厢顿了一顿。
只这一刻,男子双脚勾住车架横梁,回身向后一探,伸手拉住了从车厢内探出的芊芊玉手。
车厢的坠力甚大,两匹马用尽了力气仍旧止不住被拖得倒退,眼见车厢越陷越落。
男子双手拉住车厢内的女子,挂在车架上,无法脱险,又无计可施,急得额上直冒冷汗,而他腰间受的刀伤因为用力,血涌得更凶了,很快便洇湿了大片的衣衫。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马的凄厉嘶鸣。其中一匹马的后蹄绊到了石头,跌坐地上,另一匹马独力承受不住坠力,连马带车滑下悬崖……
这千钧一发之际,崖边跃来一个身影,一把拉住了缰绳,死死地拖住了两匹马。车厢滑落之势一顿,车上男子抓住机会,双脚在横梁上用力一勾,借力将车厢里的人带了出来,接着,抱着她就地一滚,落在悬崖边上。与此同时,缰绳松脱,马车随着崖边的碎石一同滚落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得救的二人站起,方瞧清救命恩人是一身朴素青裙的年轻妇人,待再瞧清她的面容,二人冷不防都是一愣。月汐也是一愣,竟然是张思禹与楚茜?楚茜的脸色怎么……
也只是片刻的怔楞,张思禹便扑上前来,拉着月汐的手臂,大声恳求:“汐儿,求你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我们!”
未待月汐反应,身边又响起“嘚嗒,嘚嗒”的马蹄声,旋即刀影一挥,月汐感觉到一阵劲风从头顶拂下。她忙侧身一避,刀擦着面门砍下,而张思禹也拉着楚茜退开了两步。
紧接着,马上之人变招,挥刀砍向了张思禹二人。张思禹拉着楚茜左右闪避,拨出腰间的匕首,却寻不到反击的机会。他一咬牙,松开楚茜,就地一滚,滚至马前,匕首一划,划伤马腿。那马儿一声嘶鸣,轰然倒在地上,哀鸣不已。触目可见那马腿的伤口流出了乌血,显然匕首上涂着剧毒。
突变之间,马上之人被抛落,险些滚落悬崖。他情急之下,扒住了崖边的一丛灌木,险险地稳住了身子。他刚松了一口气,右肩便传来剧痛,抬头正看见握着匕首,一脸怨毒的张思禹。紧接着,张思禹右脚一伸,将他踢落了悬崖。
“禹——”
楚茜惨白着脸扑至张思禹怀中。张思禹扶着她,回头目光复杂地望着站在一旁的月汐,等待她的回答。
他的所作所为月汐瞧在眼里,甚不认同,可他毕竟是张伯伯唯一的儿子……心中矛盾不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身后啼声又急,张思禹脸上流露出失望,咬了咬牙,拉着楚茜向前逃跑。山路难行,只见二人的身影跌跌撞撞。月汐心中五味杂陈,终究是下不了决心。
几骑快马从身旁驰过,那明晃晃的大刀,耀得月汐的心思晃个不停。
当最后一骑驰过身侧,月汐终是一跺脚,提气要追。刚一动,便被人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