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休问相思情
第85章休问相思情
龙象经行处，山腰度石关。屡迷青嶂合，时爱绿萝闲。宴息花林下，高谈竹屿间。寥寥隔尘事，疑是入鸡山。时维八月，仲夏已过，正值清秋，山林中也迎来了收获之季，果实大多已经长熟，果狸，松鼠，飞鸟等常见的小动物在其间上蹿下跳，这是一年之中它们最为期盼和繁忙的季节。
山中的景色秀丽宜人，寒泉清泠，微风寂寂，一根根翠绿的藤萝依附在树干上向上攀爬，参差的密叶间漏下温煦的阳光，阳光洒在金黄的落叶铺就的大地上，一切显得钟灵毓秀，多彩祥和。
一双金玉裁云，以丹羽织成的绣鞋踩踏在枯叶上，一步一步发出清脆的碎响，绣着竹叶的碧纱裙摆拂过矮小树丛，朝前面一座岩穴行去。
一条金黄相间的金环蛇盘踞在岩石缝隙中，许是女子的走动声惊扰了它的清梦，它口吐蛇信，脊背隆起，只等女子走回来便要开始发动进攻。
女子似乎预感到危险，不再向上走，纤细的指尖发出一枚“拂月针”，鸟雀从枝头扑扇着翅膀飞开，“拂月针”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瞬间刺穿金环蛇椭圆形的脑袋。女子上前捡起金环蛇，笑道：“正好给西渡哥通络止痛。”
西渡再一次从昏迷中醒过来，一股烧烤的味道飘进鼻腔，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是腹中空空如也，想来也有几个日夜没有进食了，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又渴又饿，他正想爬起来找水喝，背上传来剧痛，这股痛瞬间在全身弥漫开来，他倒吸了口冷气，不敢再动。
刚才的女子便是游心，她是魍魉门最为得力的刺客之一，也是联络各个刺客的接头人狐仙，为了探听七弦琴的人下落，她费了好一番周折化名云千叠嫁入沈府，却不料杨洵之把锦书从大牢中救走，她只得另想办法。
游心正在架火烤蛇肉，对于野外生存她似乎很有心得和经验，蛇皮已经被扒下，洗净，串在竹签上，烤得色泽金黄。她听到背后的岩穴里传来西渡的声音，把烤好的蛇肉放在一旁，忙跑进去察看。
游心见西渡挣扎着想爬起来，按住他，说道：“你别再动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背上的伤口缝好，现在已经渐渐愈合，要是再裂开了，我可不管你！”
西渡身体实在虚弱，游心这么一按他也无力反抗，只得任由她把自己扶着靠坐在褥垫上，他说道：“师妹，我想喝水。”
游心听到他这般说，知道他意识已经清醒，端了一碗水给他喝，西渡“咕咚咕咚”两口喝完，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把碗翻转过来，再无一滴水，游心忍不住笑道：“我再去给你倒。”直到喝完了三碗水，他才缓过神来。可是腹中光有水也不解饿，一阵咕噜乱响，游心把蛇肉和在集市上买的瘦肉粥拿给他吃，他把烤好的蛇肉抓在手中就开始狼吞虎咽，从未如此强烈的饥饿感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很多天了。
吃完蛇肉，游心坐到他身边，拿起汤匙将粥喂给他吃，他摇摇手，自己接过来，说道：“我自己来吧！”
把他从盛凌天手上救回来的那一天，游心真怕他会从此离开人世，尽管以前西渡也常常受伤，可这一次，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受过这么重的伤，流过这么多的血，她更怕的，是他根本不愿意醒来。她不断在他的耳边呼唤他，可是他完全无动于衷。这么多天，游心一直守在他身边，日夜守候，几乎是在和阎王做竞争，用尽所有的方法才把他从地府里抢回来。
“盛凌天如何会知道你是杀害他弟弟的人？”
西渡不在意地说道：“这重要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杀我是应该的。”
“那个叫锦书的小姑娘，你查出什么了吗？她有没有提到七弦琴和她娘在哪儿？”
“我没问。”
游心着急道：“你怎么能不问？难道你忘了你答应龙公子的事了吗？”
“锦书什么也不知道，不然她为什么要我带她去洛神教？”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沙陀的巫道落入何处了？”
“不知道也不关心。”
西渡这样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游心有火没处发，只得忍道：“你若是在锦书到达幽州期间还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一旦将她交到狼烟师弟的铁腕之下，这小姑娘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们这么迫害一个小姑娘，就为了那破琴？我要是知道七弦琴在哪儿，非把它砸了不可。”
“你知道我们只听命，不问为什么？龙公子自有主张。”
西渡失望地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拥护他了，他不过是利用你做他杀人的武器，他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
游心听他这么说，愤怒转化为悲伤，说道：“至少他让我不再受人欺负，至少他不会抛弃我。”
西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道：“游心，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你。我只是不想再替他做事，替他杀人。”
“你知道你逃不开龙公子的，他要找到你，杀了你，轻而易举。你到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他还不想杀你。”
“杀便杀吧！我已经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在意的。”
游心问道：“所以你才没有躲盛凌天的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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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渡没有回答，继续埋头吃粥。
游心并不在意，对于他的沉默她早就习以为常，自从那个女人出现，西渡就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师哥了，她走到洞口，面向葱郁的树林，倚靠在岩壁上，说道：“五年了，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也应该放下了。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而活？”
西渡停下手中的汤匙，终于开口：“我永远也不会放下，我会一直在悔恨的黑暗中前行！”
游心有些委屈，他永远也看不见自己为他的付出，忍不住大声说道：“难道你心目中就没有其他人吗？你都不在乎别人对你的关心吗？你要知道，她的死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这么折磨你自己！”
西渡把饭菜扔在一旁，有些歇斯底里，捶着胸口说道：“如果我守着她们母女俩不远离，她们又怎么会葬身火海？我太大意了，以为躲到边陲小镇就能安全。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我空有一身武功却连我的妻子和女儿都救不了，我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人，若不是为了查出杀害她们的凶手，我早就随她们而去了，你真不应该救我！那一瞬间，我几乎就快要和她们在一起了！”
游心看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神情，他不断因为自责而揪抓拍打自己的脑袋，忍不住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道：“相思已经死了，你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你要相信，她并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那场火只是个意外，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西渡听到这话不但没有认同，反而怒气腾腾，他甩开游心的手，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不找到是谁杀害了她们，独自苟活，我与禽兽何异？这是我唯一还残存世间的理由。你不必救我，我不值得！”
“你！”游心像是被泼了一身水，从头冷到脚，她诚然是暗影最冷血无情的杀手，可也是从小爱着西渡的师妹，一想到没日没夜的守候和担忧换来的是这些刺一样的话，她的心口如同塞了一团棉花，泪水忍不住在眼里打转。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叫相思的烟花女子，却不爱自己？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兄的眼里全是相思，自己仍然把心交给了他？无论她怎么做，在他眼里，始终不值一提！
她本该是气愤的，换做平日，她甚至会和他打上一架，可现在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竟感到无力和伤心，游心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说道：“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跃下了岩洞，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