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星垂平野阔
第59章星垂平野阔夜色越加深重，为了更好的躲开官差的追捕，锦书和杨洵之只好躲进了树林里。
杨洵之方才流血过多，走路有些跌撞。锦书扶着他一边跑一边往后看：“他们没有追来，我们应该不会有事了。你脸色不太好，我们停下来休息会儿。”
“不行，官差虽然没有追来，可是盛凌天的手下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还是再跑远些才安全。”
“本来还盼望着这一路能够顺利安稳一点，找到施妙晴问清娘亲的下落，可是现在一半的路还没有走到就惹上了大麻烦。要是西渡没有安全逃出去，那就更没有希望了。”锦书说到这里有些失落。
“不会的，他说了在幽州的挽澜村和他碰头。大不了我们以后低调一点便是了。”
两人一口气奔出五六里，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停下来休息。
杨洵之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喘气，锦书问道：“杨大哥，你的手臂有知觉吗？”
杨洵之抬了抬胳膊，说道：“比之前好多了，你以前受了伤也用剑烫伤口吗？”
“医官常告诉我们，在没有药物救治的情况下，这样做能快速止血，也能防止伤口溃烂。不过天一亮我们还是得找个大夫好好处理一下。”
杨洵之这才发现锦书的头发被火炙烤得一股糊味，她的脖子上更是被烫伤了一片，她却没有哼过一声。
杨洵之低头道：“锦书，刚才我能杀他的，我只是，我只是犹豫了一下。”
“杨大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会让你动手的。你的灵魂没有被罪孽沾染，如果杀一个人便要下一层地狱，我注定要经受刀山火海，让我的手沾上他的血已经没有区别。”
杨洵之看着锦书，说道：“难道你为了不让我背负人命而选择自己背负就罪恶了吗？”
锦书没有说话，别过头去看向黑沉沉的天际。
杨洵之看到她愁容满面，知道她不高兴，问道：“锦书，你没事吧？”
锦书站起来背对着杨洵之说道：“杨大哥，你该回梁国了。”
杨洵之站起来拦在锦书面前，说道：“为什么？就因为我受了伤？我说过，这是我自愿选择的。”
“这一次你只是受了伤，下一次你很可能就会没命。如果你因为我而丧命，那我此行的目的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更多的失去。这样做是不对的，这不是游戏，我无法承担你生命的责任。”
杨洵之不在乎地轻笑一下，说道：“如果你是怕失去，我保证你不会的，你永远不会失去我。这是我的决定，和你无关，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在我选择的这一刻我就全部接受了。”
“杨大哥，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需要你的同情！你难道没有发现事情越来越无法控制了吗？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出现什么样的事？这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路程，或许一去我就再也不能回仙垟了，可是你，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你走吧！”
“难道你就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我在同情你？”杨洵之有些想哭：“锦书，你这样想我的话，未免也太看低我了。你认为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吗？”
锦书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道：“杨大哥，你不明白，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何锦书了，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难道你没有看到我是怎么结束他人的性命的吗？我甚至一点都不内疚，一点负罪感都没有，我已经麻木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尽管你把自己掩藏起来，你自我怀疑，我知道你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筑起心墙，我也知道我可能翻越不过去。可是你就是你啊，锦书，你始终有一颗善良的心，你始终是个好人。”
“好人？我已经失去那部分太久了。我不知道是否还能重新找回，我不知道那是否还重要。也许这样最好，这本就该是我的模样，我就该去做好人做不了的事。也许，这才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你不顾危险救了那个孩子，你救了他，这才是最重要的。总是有希望的。”杨洵之一字一顿肯定地说道。
锦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在郓州城的时候，我看到了修罗三司，我只是想抓住他然后杀了他。他抓了一个孩童要挟我，我答应放了他，只要他别伤害孩子。可是他仍然将孩子从城楼上扔下。我没有接住。”锦书说这语声开始哽咽：“很多个晚上，那个叫顺儿的孩子，他的面庞总是会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摔落在我的面前，他的哭喊声，他的害怕，他就像空中一朵无所依靠的风絮，可是摔下来的时候却那么重。我没有救到他，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死去，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修罗三司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杨洵之看着她这般自责，说道：“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有任何的机会你都会救他的。就像今天一样，哪怕是火海，你都去救这孩子了，你让他有了未来，有了今后。你让一个破碎的母亲的心有了安慰和活下去的勇气。我们为自己做的事会随着死亡化为尘土，可是为他人做的人却能够超越生死。你不能因此让自己活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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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锦书红着眼睛哽咽道。
杨洵之肯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能，你必须停止责怪自己。”
星空低垂，四野无声。
杨洵之的一番话，像是针线缝过她的心口，这许久以来，她独自走过了漫漫黑夜，在模糊的状况中挣扎太久，就连寄托于李嗣源的微妙情感也永远不会开花结果。寻找娘亲又似乎是一个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梦。她突然像个崩溃的孩子，将头抵在杨洵之的肩膀上哭了出来。
杨洵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看着她这么无助却无法为她遮挡艰险，轻声安慰她道：“锦书，我不知道前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或者还有更多的危险，或者比今天更甚，但是我知道你再也不用独自去面对，我会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