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一字之差 - 天下行商 - 城君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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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一字之差

秉鉴感觉这饭吃的心里堵得慌,找了个借口离席,然后回到自己房里开始草拟那两份要递给东印度公司文书。他知道,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夜长梦多,既然已经答应对方下午送过去,那就越早办越好,决不能拖沓。经过一番琢磨,秉鉴将《申请书》中的“申”字改成了“吁”字,“吁”即呼吁的意思,不要小看这一字之差,这中间差的是平等的人格与国格,更为自家消除了潜在的隐患和麻烦。拟好后,秉鉴找来碧珠拿着那洋白话对照的抄本进行翻译,碧珠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少爷让她学说的是洋话,而不是她认为的江湖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秉鉴知道原委后,也是哭笑不得,说道:“碧珠,我让你学可不是白学,日后是要派得上用场的。”

碧珠迷惑,“三少爷,你莫不是要让我去和那洋人说话?”

秉鉴点点头,“算是让你猜对了!现在咱们行号缺人手,我准备让你去做柜上的伙计。”

“让我去做伙计?真是太好了!三少爷,我和您说,虽然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与外人打过什么交道,可端茶倒水、迎来送往,我是会的!”碧珠可是激动坏了,乐得差一点蹦起来。

秉鉴又摇摇头,“碧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虽是做伙计,可不是像你想的这般简单,可是要将行务拿得起放得下的,你明白吗?再有,我还没和大奶奶说这件事,她若是不同意你也去不成……”

“大奶奶她一定会同意的!”

碧珠感觉说漏了嘴,又连忙接着说道:“三少爷,我想、想,您要是去和大奶奶说,她会同意的。”

秉鉴没有在意,“刚才吃饭时,你站在旁边也是听到了,大奶奶想让我大哥和四弟去的。此时说要带你去,还不知道大奶奶会怎么想。”

碧珠听完,感觉有些失望的样子,可又有些不甘心,小声地说:“三少爷,要不我自己去和大奶奶说试试?”

“嗯,行,你先说说看。大奶奶若是不同意,我再去。”秉鉴说完,带上那两个写好的文书出了门去往洋商商馆。

到了商馆,再次见到大班史密斯,秉鉴将文书递给了他。史密斯接过去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放到桌面上,用手推给了坐在他旁边人的眼前,示意让那人再查看。

坐在史密斯旁边的是一个本地人的模样,年龄在五十岁上下,戴着一副老花镜,看上去很像个有学问的老秀才。既然坐在这里,很可能也是个通译,秉鉴心里不觉有一丝紧张。

果不其然,那老秀才模样的人一板一眼地看过之后,抬起头来,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意来,“伍东家,这不好吧?”

秉鉴装作若无其事地反问道:“老师傅,有问题吗?”

老秀才搭在鼻尖处的那副老花镜好像随时可能跌落下来,看人时眼睛往上翻,那镜片几乎成了摆设,“其中的道理,我想伍东家应该懂。”

秉鉴知道,老秀才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他点点头,镇定地答道:“我懂。”

那老秀才也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道:“懂就好。十吊,伍东家认为值吗?”

“值。”秉鉴赶忙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老秀才把眼镜摘了下来,眯缝着眼睛说道:“那好,就这么定了。”

秉鉴点头,“好。没问题。”

史密斯坐在那里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就文本的内容在沟通和探讨,说的很是客气,他也能听得出个大概,无非就是“懂”、“不懂”,“好”又“不好”的,至于那最后说的“十吊”,史密斯认为是在核对所欠款项的数字,所以插话对那老秀才说道:“你做的很对,工作就应该这样认真仔细,一吊钱也不能在上面写错了!”

老秀才对史密斯很是郑重地说:“这文书没什么问题,可以收下。”

秉鉴其实想探探史密斯关于以后合作上的口风,但此时有着欠款上的事情牵绊着,没法往下谈,只能过上一阵子再说。待他起身告辞时,那老秀才说了一声“伍东家请慢走”,然后跟史密斯进了里间。

出了商馆的大门,伍秉鉴站在了一棵树后的隐蔽处,他不能走,他得等那老秀才出来,因为欠着人家银子呢!

过了有两刻钟的光景,那老秀才出来了。

秉鉴迎上去,先是躬身施礼,然后很是为难地说:“老师傅,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来得匆忙,怀里没揣上那么多银两,能否劳烦您与我回家去取?”

老秀才“呵呵”一笑,“你真以为我要你那十吊银子啊?”(注:一吊是1000文,即银一两)

秉鉴诧异地问道:“刚才我们在里边不是……不管怎么说,老师傅帮了我,这银子就算作我孝敬您的茶水钱,您一定要收下,只是苦您要跟我走一趟了。”

老秀才摆了摆手,“说来老朽常在商贾间行走,也是听闻了伍东家近日的一些作为,很是让人佩服。今日见你改‘申’为‘吁’,更是让老朽亲眼见了伍东家的风骨。说上那十吊银子,只是老朽借机想留下伍东家说句话而已。”

“老师傅请讲。”伍秉鉴连忙说道。

“你要小心‘广利行’的东家卢观恒啊!”老秀才凑到秉鉴耳旁神秘地说。

伍秉鉴听了一愣,“老师傅,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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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你说,我是经卢观恒介绍给这个大班史密斯做通译的,每月赚上十几两银子维持生计。当然,卢观恒这么做也有他的目的,就是让我将洋商这里的情况及时汇报给他。上午的时候我是家里有事没有来,中午卢观恒派人把我接到了这里,我通过他们的谈话得知他们要对你下黑手!”

伍秉鉴又很是惊讶:“对我下黑手?”

老秀才更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啊。卢观恒和史密斯是这样说的,等你的行号复业,让这个史密斯去十三行的公所里去与各家商谈购买‘诺斯勋爵号’回船的茶叶。他暗地里联合几家行商将戏演足之后,将这笔生意让你心甘情愿接下来,等茶叶装上了船,再将你写的那两件文书拿出来,把茶款抵消。老朽知道伍东家现在手头那些用来复业的银子都是借的,是用它来赚银子去还债的,可一旦入了他们的圈套,将这些银子全部用在赊购茶叶送到史密斯的船上,当还了东印度公司的欠款,真若是让他们得逞,那伍东家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秉鉴听完,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史密斯这么做尚可理解,毕竟是欠人家银子,使用什么手段将银子拿回去都不为过。可恨的是卢观恒,你何苦要这样与我作对,费尽心机来害我伍秉鉴!难道只是为了那程大小姐?可我伍秉鉴什么样对不起你卢观恒的事也没有做啊!

“老师傅,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把这等机密之事苦心告之于在下?我也能听得出来,您和卢东家是有交情的……”伍秉鉴问道。

老秀才把脸扭向了一边,叹了一口气,“伍东家不要误会,老朽自认为不是信口开河嘴大舌长之人。只是看着卢观恒勾连洋商打压同行气不过,大家同为炎黄子孙,怎能胳膊肘子向外拐,一味地在窝里耍横?!再有,他欺负我家没人,辱没了小女的清白名声,也是让我恨之入骨!”

伍秉鉴听了更是奇怪,没想到还有这般故事,随口问道:“辱没了令爱的名声?”

“唉,说来让伍东家笑话。前一年多光景,卢观恒托媒婆到我家说媒,欲娶我家小女为妻,卢观恒做伙计时我就认识他,算是知根知底,我也就同意了。订下亲事后,准备在今年秋八月完婚,可哪成想在二十多天前,卢观恒忽然派人到我家里退亲,连个具体的缘由都没给。我倒是没什么,退就退吧,听说卢观恒结识了一大商富贾家的小姐,咱家女儿配不上。可他枉费了我女儿对他的一片痴心,我女儿日日是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让我这当爹的真是心疼啊!想想也是,一个女儿家被无端退了亲,无异于奇耻大辱,他卢观恒嫌贫爱富朝三暮四出尔反尔,更是可恶可恨!”老秀才激动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伍秉鉴听了,也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好,“还不知道老师傅您尊姓大名?”

“老朽姓陆名进。说来惭愧,早年屡试不第,到现在还是个童生(未考取上秀才前的读书人统称为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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