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凭山俯海 - 天下行商 - 城君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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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凭山俯海

岛津家老把腰刀收回入鞘。众人也是把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景春对陆进低声说道:“听说这倭人是酸脸猴子翻脸不认人,可现在看比那猴子还畜生。”陆进忙打了一个“嘘”声,示意景春不要再说。景春也不敢再放松警惕,跑去向一个水手借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袖子里,站在了岛津家老身后不远的地方。“跟我走吧。”岛津家老说了一声,转身下船。伍秉鉴跟在了他的身后。山茂召、范里扬和陆进等人见了也往船下走。岛津家老回过头来很是霸道地说道:“只许他一人,其他人不得随行。若是发现他欺诳我家殿下,你们等着去给他收尸。”

“不行!我必须跟我秉鉴哥去,要死都要一起死!”景春大声喊了一嗓子,不顾阻拦跑到了伍秉鉴的身边。这回无论秉鉴怎么呵斥,景春就是寸步不离。

岛津家老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景春,从嗓子眼里阴森森地挤出一句话,“不怕死?你来!”

陆进望着伍秉鉴和景春远去的背影,来回不安地走动,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不明所以毫无准备就去倭人藩府理论定是凶多吉少。

伍秉鉴和景春被带到了一处山麓下的城堡,城堡地势较高,可以看见有一条狭长的海湾半环山麓而过,风景不禁优美,亦是风水极佳之地。这座城堡大体上成长方形,是连郭式的平城,城墙虽然不高,但为石垣所建,看上去很是坚固,矗立在中间有两栋高楼,前栋楼是三层,后栋楼是五层,楼体都是基座宽往上收窄,四围飞拱斗檐,样式和寺庙里的石塔很像。城墙下也有护城河,只是那河看上去实在是太窄了些,也浅了些,好像扎一个猛子就能游过去,全程还得露着大半个屁股在外面。有一走廊形式的木桥搭在护城河上,走上去直通城门。

岛津家老和守城门的士兵说了几句话,三人进了城堡。城堡里面的规模并不大,好像比两广总督府还要小一些,除了那两栋石头楼看着高大坚实,再无其它别致之处。七扭八拐到了一处小宫殿的门前,岛津家老进去通报之后再出来,将伍秉鉴和景春领了进去。说是宫殿,只是形制上像,其实里面并不奢华,甚至可用简单寒酸形容:靠西面山墙的一侧有用花岗岩石搭起来的一个半人高的台子,台子上铺了地毯,上面摆放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桌案,有木板做的五、六级台阶可以上去。地上同样也都铺着地板,只是都裸露着,并无地毯遮盖。伍秉鉴环视四周,感觉这宫殿还不如十三行的公所气派,倒是和山大王的寨堂有几分相似。

有一少年从那台子背面走了出来,看了伍秉鉴和景春一眼,背手拾级而上,木板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秉鉴心里猜想,看来这人就是大名岛津齐宣了,听长静法师说他今年十五岁,可也长得实在矮了些,看上去连景春的肩膀都不到,但面相很是老成。可能是椅子高了些,齐宣好像吃力攀爬上去的,伍秉鉴由下往上看得真切,等齐宣坐下来他的小短腿离地面将近有二尺余的距离。

岛津家老见了忙把佩刀抽出来放在了东面墙上的一排刀架上,刀柄向前,刀刃方向朝向自己,然后开始行礼,姿势很特别:两脚成内八字跪地,臀部坐在脚踝处,左、右手平放在膝盖前方地上,身体向前弯曲,额头放在手背上。行完礼后,他让伍秉鉴和景春照做。

伍秉鉴并没有按照家老要求的做,他只是向岛津齐宣施以躬身抱拳之礼。此举激怒了家老,他跳将起来去取刀架上的刀,但被齐宣喝止住了,还是令人没有想到,这位齐宣同样会汉语,并且比家老说的还流利,他对伍秉鉴威严地说道:“你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商人,见我为什么不行‘坐礼’?在本藩主的领地上,你竟然敢这样猖狂?”

伍秉鉴又是一抱拳,“藩主殿下,我虽是商人不假,但此次我是代表我国两广总督福康安福殿下前来购买黄铜,这是斟合凭证。”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牛皮纸的信封递给了家老。家老一愣,但也接过来急忙走上台阶呈给了齐宣。

齐宣拆开后仔细瞧看,有可能是没看懂,又和家老用东瀛话嘀咕了一阵子,然后把那信封放在了桌案上,绷着脸,斜着眼睛说道:“代表你们总督又怎样?他只是个地方官吏而已,而我乃堂堂的日本国的大名,萨摩藩的藩主,你必须要给我行坐礼!”看来他确实很在乎这个礼节,一直纠结着不放。那家老听了,从架子上取下刀握在了手上。

伍秉鉴知道这必须要好好解释一番才行,他朗朗说道:“藩主殿下,您有可能不知道我们两广总督是个什么样的职位,我给您解释一下,我们总督殿下管理广东、广西两省军民一切要务,两省辖地加在一起比贵国的整个国土还要宽广,手中可指挥调动兵力二十余万众。除了两广总督之职外,我们福总督还兼任朝廷里的兵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职位上不可不谓之显赫;另外在爵位上,我们福总督是一等嘉勇公爵,被御赐黄马褂,可在紫禁城里骑马,在我们大清国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宣这回听明白了,这个商人说的总督听起来确实是比他这个做大名的牛,惊讶之余不禁有些气馁失落,既然如此,不行坐礼就不行吧,他挥手让家老给伍秉鉴和景春搬了两个椅子坐,“我想问你,那荷兰人购买黄铜是为了转手再卖给你是吗?”

伍秉鉴镇定地答道:“是。”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已经中断了与荷兰人的这笔交易,你为什么还要来求见本藩主?”齐宣抻长脖子问。

“我想直接与藩主您交易。”

齐宣听后笑了,别说,这一笑还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和一对小虎牙,比刚才的老成样子多了几分稚气,“你这商人真是异想天开,你也没有想想,本藩主不与荷兰人交易,难道就会答应与你们中国人交易吗?”

伍秉鉴也微微一笑,“我知道藩主殿下中断了与荷兰人交易定是事出有因,我也知道黄铜此物千年不腐可长期存放,但无论怎样,它放在那里终究无任何用处,早晚是要用来交易的。至于殿下是否会答应与我交易,那就要看我能否满足殿下提出的条件,如果我能让殿下随心所愿,我相信殿下不会不把这笔交易交给我做。”

齐宣听了又是惊讶,这商人口气真是不小,尽然主动让自己来提条件……可若是真按照他说的做,岂不是很没面子,“你这商人真是大胆狡诈,竟然敢口出狂言蒙蔽于我,我告诉你,不说本藩主一无所求,就是有,你一个小小的商人也做不到。”

伍秉鉴看穿齐宣心意,“既然殿下不提条件,又说到这能否做到的问题,那我就告诉您我能做到什么。首先,我听说贵国之内因为天灾已闹了五年的饥荒,民不聊生食不果腹,那我可以以物易物,用大米来换您的黄铜;其次,我也听说前任藩主出于社稷考虑兴修了诸多学堂、水利工程,到了此时财政上有些吃紧,借贷无门,而我手头上正有些闲钱……”

“你是要借钱于本藩主?”齐宣问得急切。

伍秉鉴一拱手,“是。只是不知道一千万钱宽永通宝够不够殿下解燃眉之急的?”

齐宣听了非常的兴奋,连声说道:“够用!足够用!”又听得“扑通”一声,齐宣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从台阶上跑到伍秉鉴近前,“借期是多长?利息又是多少?”

伍秉鉴沉着答道:“借期三年,利息分文不取。”

“真的?”齐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大清商人从不说假话。只是到了三年之期,殿下能遵守承诺还给我就是了。当然,我借给殿下宽永通宝,到还我时,还是要折算成白银的,因为贵国这种宝钱我回去是用不上的。”

“好,就这么定了!但大米我是不要的,黄铜这里正常交易即可,加上你借给我的那一千万钱,我要都用来兴修水利造福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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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秉鉴听完暗自舒了一口气,不要大米是再好不过,否则的话,那还真是个麻烦事,“我还想回去后请求我们总督大人上奏朝廷,允许藩主殿下去我们京城觐见我们大清皇帝,以增加殿下在贵国之内的政治威望,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别说是我,就是我父亲,我祖父,我祖父的祖父那也是梦寐以求的事啊!希望能尽快成行。”齐宣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兴奋起来还是个孩子模样。

齐宣拉着伍秉鉴和他并肩坐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中止和荷兰人交易?”

伍秉鉴摇摇头。

“那个叫范里扬的瞧不起我,并且荷兰人挑拨我父亲和我之间的关系。还有,荷兰人还去江户(今东京)去给我姐姐茂姬送礼,让我姐姐施压于我,真是瞎了他们的眼睛!荷兰人越是这样,我就越不会同意这个交易。”齐宣恨恨地说。

伍秉鉴沉吟了一下,说道:“说来这都是殿下的家务事,无论是荷兰人,还是我们大清人都不应该掺和,但我还是有一言想与殿下说,那就是凡事以和为贵。我在船上备了一些上好的丝绸和瓷器献给殿下一份,也想通过殿下之手送给上总守(上总守:官职名,这里指岛津重豪)和御台所(御台所:幕府将军的正妻,这里指茂姬)各一份,若是此举能改善殿下与家人的紧张关系,将是我个人十分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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