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抽筋拔骨
伍秉钧到了潘家大院,请求潘有度出面解救秉鉴。潘有度告诉秉钧,他已见过了知府衙门里的一位吴姓同知(知府副职,正五品),吴同知说秉鉴这个事,非肇事者到案不可,否则想解决遥遥无期,且为了抚慰伤亡者,这几日就要先行查封“元和行”,并要伍家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交到知府衙门对伤亡者赔偿。秉钧听了,自然是惶恐,“潘东家,人人都知道您手眼通天风行草靡,看看能否帮着在衙门那里通融,家里凑上一万两银子交到知府衙门,能把秉鉴人先放出来。”
潘有度摇头,“秉钧,不瞒你说,此番新到任的知府大人虽然认识,但往日素无往来,且他为人为官耿直清廉,不讲情面,如果到他的门下奔走钻营弄不好就会碰一鼻子灰出来,甚至将好事办成了坏事。而那个吴同知作为知府大人的左膀右臂,替着在里面打听个消息行,但是想让他在知府大人面前替说上几句好话,他也是不敢的。”
秉钧越发着急,“那该如何是好?还请东家给指条明路。”
潘有度沉吟了一下,说道:“眼下别无他路,倒是你刚才说将那肇事者和大班史密斯找出来,然后扭送到衙门治罪不失为一条捷径良策。只是此时上哪里去寻他们却也是一个棘手的难题。即使寻到了,这几人又能否甘于就范束手待擒也是个问题,如果在他们这几个洋人身上再闹出伤亡乱子来,那出的事可就更大了。”
秉钧明白,看来潘有度是帮不上忙,或根本就不想帮这个忙,只能是靠自己了,他起身告辞。潘有度也站起了身,“你们家与咪唎坚人的生意怕是因为秉鉴出事而受到影响,如果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秉钧一揖谢过,出了潘家。
大管家齐海川进了厅子内,“东家,伍秉鉴这么一进去,咪唎坚人那里让其他同行可就有了可乘之机,我们是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咱们家要是在此时出手,在这道义上讲不通啊!”有可能嫌厅子里闷热,潘有度一边说,一边往后花园里走去。
齐海川紧随其身后,“什么事都讲个‘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自然在道义上就讲得通了。现在伍家接下了咪唎坚人的采单,却因为没了伍秉鉴的支撑,眼看着就要失信违约,而此时东家出手接过来这单生意,属于是帮他家度过难关,顺理成章,任凭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潘有度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齐海川继续说道:“英吉利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诺斯勋爵号’满船的货物在那里摆着呢,他们躲不了几天就得乖乖地出来,这样的话,伍秉鉴从牢里出来也就指日可待了,我的意思呢,东家,是不是想办法将那个大班史密斯找来,吓唬吓唬他,让他们再多藏匿几天,等我们这边儿与咪唎坚人的事木已成舟了,再让他去衙门自首。这样,即使伍秉鉴出来了也是为时已晚,我相信,他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是感恩戴德到咱门上来言情道谢。”
潘有度到了花园,坐在了厅子里,随手拿起石桌上的一柄蒲扇,幽幽地说道:“海川,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也太龌龊了吧。”
“东家,就是我们不这么做,卢、蔡之人也会这么做,说不定此时他们正在找上那咪唎坚人接洽。还有,他们派人暗中寻找英吉利人也是可能的,找到了,可以给出出主意顺便卖个大人情,还可以帮着到衙门里走动减轻一下罪责,到时候亲自把人给送到衙门里,也自然可以在衙门里领上一份功劳,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齐海川说完,给潘有度倒上了茶水,旁观脸色,等着吩咐。
潘有度喝了一口茶水,随手捡起一根鱼竿,将鱼线甩进了池塘里,“看来不管怎么着,我们也都是要先人一步找到那个大班史密斯喽?”
“正是。”齐海川听潘有度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显得非常的兴奋,“这人谁得到手都可谓是奇货可居啊!”
“即使这么办,也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一旦走漏了风声,我们会被扣上‘助官府要犯隐匿’的罪名,那可就是自惹麻烦了。最好呢,是衙门的人参与其中,又不被英吉利人察觉……哟,还真钓上来一条大个儿的!”
潘有度把足有三斤沉的罗非鱼从钩子上摘下来,放到了地上,又说道:“现如今咪唎坚人这里的生意就如眼前这条鱼,看着活蹦乱跳的,可谁接手过去,再想养活都是很难。伍秉鉴的那套路子,看着简单花哨,可真想学来其中的真谛精髓却一点也不容易,照学照搬照抄,有可能就是弄巧成拙。这样,你把山茂召和那个大班莫里斯晚上请到家里来,我和他们谈一谈。”
“东家看事情宏阔辽远又毫纤必具,剖玄析微让人真是佩服。只是海川愚钝,还没有听明白东家所言伍秉鉴那套路有何‘真谛精髓’,我认为其套路充其量不过只是挑选精茶夺人眼目惑人心智而已,再说,无论是茶还是包装,他也都是从外面购进来加以拼凑而成,并无什么独到玄妙之处,伍秉鉴能做,我们能做,其他人家也照样能做,甚至说轻而易举信手拈来也不为过。”齐海川很是不服气地说。
潘有度“呵呵”一笑,“海川,这就是所谓简至极致返璞归真的道理,你想想,伍秉鉴将茶已经面面俱到做到极致让人无法企及,又将价钱放到了谷底深渊不可下探,且在咪唎坚人那里已经有先声夺人之势,谁再照做都算是照猫画虎鸲鹆学舌,生搬硬套,无异于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让人贻笑大方。也不要看伍秉鉴现在在牢里伸展不了手脚,不要忘了他外面还有叶上林、陈文扩等人在给支撑着呢。”
齐海川虽然听明白了,但心中还是有疑问,“我听说伍秉鉴这批茶叶的出处来源于‘德慧芳’茶行,我们直接与之联络,不是就没了东家所虑的那诸多麻烦?”
潘有度也是感到无可奈何,“这个途径不是没想过,也有人比我们想的还早。我听说卢观恒就三番二次找到程百里要求购这样的红茶,可程百里并不知其出处,问他的女儿程清妍要,却被婉拒,求之不得,我们去了怕也是这个结果。卢观恒又找了福建的茶商,可得到的答复是如那般的精茶本来就稀缺,早被程清妍全部悉数买下,现已是无货可购,并且未来一年的产量,那小女子也已付了定金。所以说,这件事情已经被程清妍和伍秉鉴做绝了,众人在这上面再怎么琢磨,也只能是白费精力,毫无出路可言。”
齐海川听完也是感觉灰心气馁,他一心想在潘有度面前表现,可没想到,他说的有些东西,潘有度早已是了然于胸。他试探着问道:“那东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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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还是要大力推销我们的普茶,把茶的品质再提一提,把价钱再降一降,趁着伍秉鉴出了这码子事,让咪唎坚人改弦更张,将这6000担的红茶生意落到我们的头上。至少是不能让卢、黄之人钻了空子,做不下来6000担,也要把那2000担的生意抢下来,要不我们真是一点颜面也没有。”潘有度说完站起来,指了一下地上的那条鱼,“一会让后灶收拾收拾,晚上红烧给那咪唎坚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