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人心
周吉从周家告辞回到龙家，阿宽先迎了出来，他嗅了嗅鼻子，笑道，“少爷怎么沾了一身的油烟味，快去洗洗，太太和少奶奶都不会喜欢的。”“有吗？”周吉抬起衣袖来嗅了嗅，确实是有，于是乖乖回房间去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到杜宁静房间去，看见杜宁静已经睡下。临产在即，杜宁静睡眠一直不好，难得睡着，这个时候周吉都不会去打扰。他折回自己房间，正好碰到刘嫂从太太房里出来，他打了声招呼，刘嫂没回答他，只冷着脸冲他行了一个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周吉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想计较，回到房间，摸出路上买的烟，正要点上，就见阿宽一脸警惕地盯着门口，便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阿宽道，“没，没紧张。”周吉看了看手里的烟，有些明白了，问道，“你是怕太太进来捉我个现行？”
阿宽嘿嘿笑了两声，解释道，“太太不喜欢人抽烟，以前少爷……我是说龙少爷学抽烟，被太太发现了，狠狠训了一顿，少爷再也不敢碰烟了。”
周吉把烟收了回去，感觉有些无聊，于是对阿宽道，“我要下去打牌，你不许去告密。”
那次打牌被王迎雪搅了之后，他再也没能去到后院，一来公屋区改造千头万绪，他本来就少有空闲时间，二来，每次他动了念头要下去，花叔都会适时出现，向他通报说太太正在找他。他疑心是阿宽通风报信，阿宽总是满脸无辜地否认，让他毫无办法，心里憋闷得紧。
阿宽委屈道，“少爷冤枉我，真不是我去告的状。”
“只有让我打成了牌，才能证明你不是奸细。”周吉道。
阿宽为难地道，“您打不成牌了。”
“为什么？”周吉不解地问。
“楼下正在禁烟禁赌。”阿宽道，“现在风头正紧，没人敢打牌了。”
“休息时间也不行吗？”周吉问。
阿宽点头，道，“这个家里，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要守，少爷您也有您的规矩要守。您上次下楼去打牌，把太太引来了，结果现在才会禁烟禁赌。”
“有这事？”周吉吃了一惊，“当时不是没事吗？”
“当时没事，秋后才算账。”阿宽道。“事情都是这样。”
“我说刚才刘嫂看到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楼下那帮人要骂死我了。”周吉懊恼地道。
阿宽趁机劝道，“少爷您以后就不要老想着下楼去了，那里主人家轻易不去，是有道理的，破了规矩，大家都跟着受罪。”
周吉想了想，王迎雪不可能收回成命，他妈这一招太厉害了，让他得罪了所有的佣人，彻底堵住了他下楼的路，他要想办法补救才行，于是吩咐阿宽道，“明天你去买两条烟，替我送到楼下去，算是我给他们赔罪。”
阿宽提醒道，“太太正禁烟呢，您送烟下去，这不明摆着要和太太打擂台，谁敢收啊。”
周吉拍拍额头，道，“是我糊涂了。”这种家庭，原来有这么多麻烦，他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人心，被母亲摆布。他又想了想，有了主意，起身去找王迎雪。
王迎雪刚安顿龙雄杰吃了药睡下，龙雄杰手术后身体远不如从前，每天都睡得早，王迎雪不欲打扰龙雄杰休息，便带周吉去了二楼的书房。
周吉开门见山，要把龙小飞房间的雪白地毯换掉，还有新布置出来的婴儿室，也是铺的雪白地毯，能不能换一种颜色。王迎雪问为什么，周吉只说不喜欢白色。王迎雪解释道，白色地毯不仅仅是为了好看，因为白色藏不住脏，也就藏不住懒，佣人没办法耍滑，所以她才会在孩子的房间都铺上白色地毯，这样能保证干净。
周吉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万万没想到，这种小地方也要用上这样的心思，他不止一次听刘嫂他们抱怨过白色地毯难打理，他提出换掉地毯也是要找回一些人心，这么一想，他比他妈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一样在这种小地方用心思了吗？
王迎雪话头一转，道，“既然你不喜欢，明天就让他们都换了，你喜欢什么颜色？”
“深色就行，我喜欢深色。”周吉有些心虚地道。
“好。”王迎雪爽快地应了，虽然有些奇怪周吉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周吉难得向她提个要求，何况只是这样的小事，她也不愿多想，能满足周吉的愿望她还是高兴的。
第二天，杜宁静房间的白色地毯被撤走了，换上了灰色的，隔壁婴儿室刚铺好的白色地毯也换成了蓝色。杜宁静问周吉，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换地毯？周吉道，“灰色不好看吗？”
杜宁静撇嘴道，“骗谁呢？你自己穿衣服都没见这么挑剔过，你会去在乎地毯好不好看？”
“你管那么多干嘛？”周吉道。
杜宁静道，“我自己房间的东西被换了，都没人事先跟我打声招呼，我要是不管，将来人都换了，再来管就来不及了。”
周吉只觉头大，道，“不过是换个地毯，你就有一堆话，谁还敢动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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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宁静道，“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凑近周吉，笑道，“你那点心思休想瞒过我，我听女佣说，她们都在感念你的好，说你才是真正能体恤她们辛苦的。用这一招和你妈争夺人心，亏你想得出来。”
“什么叫争夺人心，你这是小人之心。”周吉道，“你们高高在上惯了，哪里懂得底下人的辛苦，我现在既然有这个便利，为他们减轻一点负担也是好的。”
“是的，我们吉少爷最是心善。”杜宁静打趣道，“看在你这片苦心，我就放你一马，不跟你妈计较了。”
“那我要多谢你了。”周吉道，说着就要走。
“等等。”杜宁静道，“我还没说完，我虽然不计较，但是你得在你妈那里给我把意思带到，不能让她以为我好欺负。”
周吉道，“至于嘛，一点点小事，计较个什么？”
杜宁静道，“你不懂，越是小事情越不能马虎，里面都是信号，我要在你们家安稳呆下去，这些小事上不能不计较。”
“既然这么累，不如搬出去自立门户。”周吉道。
“凭什么？”杜宁静道，“我就要留在这里，总有一天，这里会由我说了算。”她看着周吉道，“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想一走了之，你是龙家人，要有做龙家人的自觉。”
周吉想说，他在这里一点归属感都没有，哪里来的自觉？但这种话不能跟杜宁静说，也就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