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动摇
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周吉不顾杜宁静阻挡摸到了他的手机。一看到显示，他一个激灵，一把推开了赖在他身上的杜宁静，手忙脚乱地去找衣服。杜宁静也看到了宋雯的名字，她好笑地看着周吉，他那个慌乱的样子像个偷情的丈夫被妻子当场捉住，于是顺口就说了出来，周吉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拎着裤子呆站在那里。是啊，他慌个什么？他和宋雯什么关系都没有，慌个什么劲？原来他连慌张的资格都没有，这慌张岂不是可笑？手机持续响了很久，终于停住了。周吉这才镇定下来，想起雯雯一定还会再找他，他不能就这么一身污浊地去见雯雯，他也不再穿衣服，直接去了卫生间，准备冲个澡，杜宁静在床上喊道，“别把热水用光了，给我留一半。”两个人走出旅馆的时候，周吉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宋雯。杜宁静把自己的号码塞进周吉口袋，“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们一起把龙家拿下。”不等周吉回答，她转身就走了。
周吉站在街头，手里握着电话，感觉就像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从雯雯家出来，答应了宋姨和雯雯分手。现在，同样的事情他还要再做一次，他要再次把雯雯推开。上一次，他还能假装有点尊严的样子，可是这一次，他体无完肤，无所遁形。可是他又不能不见雯雯，他答应了宋姨，他要把雯雯完好无损地交还给龙小飞，他自己捅出的篓子，他得自己去收拾。周吉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宋雯把周吉约到了他们读中学时常常去的一处海滩，周吉去的时候，宋雯已经到了，正坐在他们以前坐过的一处平整的岩石上，周吉记得有一次，他们就是躺在这块石头上，比赛着要把所有关于海的歌曲唱完，中文的唱完了唱英文的，英文的唱完了就用他们零星知道的日文韩文来唱，最后周吉比不过了，耍赖编起了火星文。
周吉把手握成拳头，给自己打了一会气，这才走了过去。
宋雯只回头看了周吉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面，“我刚才想起我们那次在这里唱大海的歌。”她仍然陷在回忆里，语气悠远
周吉在宋雯身边坐了下来，见宋雯一直没说话，仿佛还在过往的回忆里没有出来，他轻轻叹口气，道，“雯雯，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不回去。”宋雯道，语气坚定，“我们向前走。”
“走到哪里？”周吉有些茫然。
“我已经想好了，”宋雯说，“我的假都请好了，明天我就和你去注册结婚。”
“你开什么玩笑？”周吉愕然。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宋雯道，“我们早就该结婚了，你不是说过要给我一个幸福的家吗，不算数了吗？”
周吉又叹口气，道，“你的同事安小姐是我的老客户，我的第一次就是和她做的。”宋雯要阻止他说下去，周吉咬牙继续道，“我有很多客人，有些是你已经认识的同事朋友客户，有些是你将要认识的，到时候人们会在你背后说，看啊，宋大律师的先生是个……”宋雯用手捂住了周吉的嘴，她不想听到那个难听的字眼。
周吉把宋雯的手拿开，轻轻道，“你连一个称呼都不敢听，又怎么去面对那些闲言碎语呢？”
“别人要说就让他们去说，我不在乎，我只是不要看到你贬低自己。宋雯道。
“我没有贬低自己，我只是在说事实。”周吉平静地道。
宋雯半天没有说话，周吉也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宋雯问道，“你还爱我吗？”
周吉无法回答，他不能说爱，他已经失去了说爱的资格，但是他也说不出不爱，他原本以为最艰难的一句话是“忘了我”，现在发现根本不是，“忘了我”是一句很容易说出口的话，而“我不爱你”，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回答我。”宋雯道。
周吉挣扎了半天，只吐出了一个字，“不。”
宋雯半蹲起来，捉住了周吉的胳膊，“看着我的眼睛。”她一瞬不瞬盯着周吉，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我，你不爱我。”
周吉想躲开宋雯的视线，宋雯厉声道，“看着我。”
“不。”周吉仍然只吐出一个字。
宋雯放开了周吉，有些疲惫地道，“你为了所谓的成全，牺牲了你的爱情，是不是自以为很高尚？可是，”宋雯的语调又激动起来，“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连我的爱情也一起牺牲掉？”
周吉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雯雯的爱情，他把雯雯的爱情也牺牲掉了吗？“可是，”周吉有些糊涂了，“你不是已经接受了龙小飞吗？”
宋雯颓然坐了回去，“我不知道。”她求助似地看着周吉，“我不知道。我很乱，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你，可是小飞，我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周吉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绞痛，他们果然是回不去了，他们之间不仅隔着一道身份的鸿沟，还隔着一个龙小飞，一个雯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的龙小飞。
“可是，我不可能放下你。”宋雯继续道，“如果要对不起的话，我也只能对不起小飞了。”
周吉觉得心里的痛变得可以忍受了一些，他侧过身来，靠近了宋雯，小心翼翼地用嘴去触碰宋雯的嘴，像他们在青涩少年时做过的那样。但此时的周吉却没有那么多绮念，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身体力行地测出雯雯的天平到底倒向了哪一边。
宋雯有些犹豫，但还是接受了周吉的嘴唇，周吉继续深入，用舌头去试探着要撬开宋雯的齿关，宋雯松开了牙齿，周吉还没来得及深入，宋雯又一把推开了他。
“对不起。”宋雯马上道，她不知道怎么了，那一推几乎是出于本能，推完她就后悔了，她怎么能推开周吉？她已经决定和周吉结婚了，怎么就推开了周吉呢？他们以前又不是没吻过。
周吉脸上挂着惨淡的笑，他太了解宋雯，宋雯的世界纯净得掺不下一点杂质，他们是真的回不去从前了。
龙小飞真的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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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周吉说着从石头上爬了起来，伸出手去拉宋雯。
宋雯把手放到周吉手里，周吉把她拉了起来。宋雯的手有些凉，换在以前，周吉一定是要拢住双手把姑娘的手捂热，但是现在，宋雯一站起来他就把手放开了。
“谢谢。”宋雯说，声音有些落寞。
两个人默默走出海滩，走上海滨大道，就见到龙小飞就站在路边一棵椰子树下，他的车就停在旁边。他看见周吉和宋雯一起走过来，脸上有些尴尬，忙解释道，“宋姨给我打电话让我到这里来接雯雯。”
周吉点点头，心里第一次对宋燕产生了怨恨，她真是用心良苦啊。他淡淡地道，“正好，那我就不用送她了。”
“你去哪里？和我们一起走吧，我送你。”龙小飞道。
“不用，我就在附近。”周吉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宋雯什么话也没说，自己拉开车门低头坐进车里，她不敢去看周吉，她刚才的举动不可原谅，周吉不会原谅她了。她太了解周吉了，周吉的自尊比谁都强，他不会再接受她了。
龙小飞和周吉道别，开上车走了。
周吉看着他们的车走远，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真是自作多情，还怕拆散这一对，他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又想起那家肮脏廉价的旅馆，想起与杜宁静的胡混，想起他一时忘记的诸般现实，宋姨是对的，他拿什么和龙小飞比呢？龙小飞的世界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那才是正常的，光明的世界，而他，不过是躲在烂泥潭里的一只老鼠，他配谈什么爱情？谈什么牺牲？
不过是一场笑话。
周吉慢慢往巴士站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了杜宁静放在他口袋里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