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西游八十一案:大唐梵天记》(14)
第十二章贞观年间的玄武门兵变
李世民收到捷报,并没有半分喜色。根据李勣和王玄策等人的奏报,他已经证实这个儿子要起兵造反,李世民愤怒之余又倍感羞辱。自己励精图治,创下堂堂贞观盛世,辉煌大唐,结果被这个儿子劈面给了一耳光。然而在如何处置李祐的问题上,朝廷产生了极大的争议。房玄龄等人认为可贬为庶民,放逐岭南。长孙无忌一方则要求严厉惩戒。
房玄龄奏曰:“陛下,齐王乃陛下亲生。虽然怙恶不悛,却也有父子之义。齐王死固不足惜,可陛下若是处死李祐,只怕于名声有碍。”
长孙无忌反驳:“做父亲的要讲父子之义,他做儿子的讲了吗?谋逆大罪,十恶不赦。李祐身为齐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若不严厉惩治,置朝廷法度、君臣大义于何处?难道让天下人知道,只要是皇帝的亲儿子谋反,就可以不死吗?”
房玄龄还要再说,李世民悲伤地摆了摆手,脚步蹒跚地离开了甘露殿。那背影苍老憔悴,年仅四十三岁,看起来却仿佛半百老人。
李世民离开甘露殿,来到内侍省。齐王李祐就囚禁在此处。
李世民走进宫室,内侍监伺候他落座,然后将李祐提了上来跪在他脚下。
李世民平静地望着这个儿子:“为何要谋反?”
李祐垂头丧气:“做您的皇子太累。”
“太累?”李世民勃然大怒,一脚将李祐踹翻,大吼道,“朕从隋末的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给你们挣下了大唐天下,让你们成为天潢贵胄,赐给你一州之地。做朕的儿子,你居然太累!你怎的不去做那猪狗!”
李祐脸上流着血,却笑道:“父皇,您英明天纵,神武之姿,儿子自然是极为佩服的。可是您却为何要我们每一个儿子,都成为您那样的人?亲近儒士,学富五车,谦恭好学,善于纳谏。从小您就给我派了十几位师父来教导,要把我培养成大哥和四哥那样的人,可我偏不想学他们!”
“学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李世民气得吁吁直喘。
“学他们有什么好的?”李祐撇嘴,“说到底,大哥和四哥那样子,不都是装给您看嘛。大哥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写治国策略,他会写个屁,不都是一帮大臣帮着哄您开心。四哥呢?说是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主编《括地志》,我呸,还不是找一帮文人来给他攒文稿么?为什么?因为您喜欢啊!您希望您的儿子们都是道德完人。可我偏不想那样做,我就喜欢骑马射猎,聚众赌博,跟朋友们在一起喝酒聊天。”
“那是因为你自甘堕落!”李世民愤怒。
“那是因为他们有野心!”李祐毫不留情地道,“父皇,他们想讨您的欢心,坐上皇帝宝座,儿子我不想,我只想自由自在过完此生。我不想戴什么假面,什么道德文章,什么仁王之名,这些,儿子统统不稀罕!”
李世民气得够呛:“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李祐翻着眼睛:“您打算生出什么样的儿子?像大哥和四哥那样?算了吧父皇,您在装,他们在装,大家都在装,只是我不想装而已。”
“朕怎么装了?”李世民问。
李祐笑了,说:“父皇,您这么急于求成,想把儿子们打造成道德完人,还不是因为您道德有损么?玄武门兵变,您杀了大伯和四叔,逼迫爷爷退位,还把我那十位堂兄弟斩尽杀绝,有了这些罪,您扮演贤明仁君谁还信呐!”
“大胆!”李世民气得几乎发疯,冲上去对着李祐又是打又是踹,李祐被打得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李祐咯咯直笑:“父皇,事情就是这样了。您道德有瑕,所以努力想把我们给打造成道德完人,儿子觉得没意思,不想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回好了,花天酒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齐王也做不成了。您还是把我废为庶人吧,儿子就在民间自由自在过一辈子算了。”
“你想自由自在过一辈子?”李世民狞笑。
李祐感慨:“是啊!可惜从小没学会赚钱,到时候变卖些家当,或许吃喝不愁。”
李世民气极反笑,疯狂地大笑着朝殿外走去:“朕居然生了个呆子!来人,拟诏!赐死李祐,降其母阴妃为嫔!”
李祐愣了,随即哭喊着爬过来:“父皇,您要杀我吗?我是您儿子啊!”
“你曾经是我儿子,如今是国家的罪人!”李世民冷冷地道。
“那您也不能杀我啊!这是父子相残啊!”李祐喊道。
李世民头也不回,走出内侍省。
李祐绝望,惨笑着大吼:“父皇,您开了大唐兄弟相杀之先河,我开了大唐父子相杀之先河。我大唐皇室,难道要犯尽天下间的罪孽吗?”
李世民脚步顿了一顿,最终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玄策和杜行敏伏在通善坊的一户民居内,盯着对面一条暗巷。
“来了!”杜行敏低声道。王玄策一招手,身后的不良人高手纷纷散开。
杜行敏是齐州兵曹,抓捕李祐之后得到王玄策欣赏,认为此人胆大包天,和自己投契,于是将他调进了不良人的贼帅衙门,做自己副手。他得知李祐谋反的背后有太子的影子,但并无凭证,也不敢告诉李世民,于是撒出大批人手,寻找纥干承基的下落。
这位纥干承基是太子党的关键人物,专门替太子做些阴私之事,去年刺杀于志宁就是他亲自出手。王玄策本以为他逃之夭夭了,没想到竟然还在替太子卖命。
对面的巷子里那道小门是一户暗娼,长安的青楼大都聚集在平康坊,不过纥干承基不敢抛头露面,只好寻这种长安城南部贫民聚居地的暗娼。王玄策手下的不良人遍布长安,盯了他一个多月,终于把他堵着了。
这时角门一开,一个头戴胡人浑脱帽的男子走了出来,腰中挎着刀。这种浑脱帽上面是尖顶,下面有帽檐,还有上翻的帽耳,正好把他面目给遮住。
“是不是他?”王玄策询问盯梢的不良人。
那不良人点头确认:“就是他!”
“抓!”王玄策一声令下,不良人纷纷从高墙上跃下,向纥干承基杀了过去。
纥干承基知道不好,抽出长刀和不良人厮杀在一处。王玄策亲眼见过此人的武功,知道极为了得,只有那个陌刀客在手持陌刀的情况下才把他杀得大败亏输。因此这次调集过来的都是高手,四五个人围绕着纥干承基走马灯般厮杀,刀剑交击之声密如爆豆。
纥干承基抵挡不住,连连中刀,急忙挥刀荡开两人,夺路而逃。刚钻进巷子,忽然一张绳网从天而降,四名不良人各自擎着绳网的一角从墙上跃下,当头将他罩了进去。纥干承基愤怒地大吼,但越挣扎越紧,被网成了粽子一般。
王玄策松了口气,和杜行敏从墙上跳下来,掀开浑脱帽,正是纥干承基。王玄策笑了笑:“带走!”
纥干承基看见王玄策,当即面目灰败,一言不发。不良人将他扛起,奔出巷子,塞进停在巷外的马车里扬长而去。整个抓捕兔起鹘落,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整个巷子里已经恢复原貌。
此人过于敏感,王玄策不敢将他带回衙门,找到城南一处秘密的院落,将他关押起来审讯。
“纥干兄,你我同在太子率府,也算是同僚一场。”王玄策叹息着,“我不良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却不希望用在你的身上,不如咱们就开诚布公吧!”
纥干承基沉默很久:“王长史,你可知道我只要开口,会在朝廷掀起多大的波澜?”
王玄策点点头:“当然知道。”
“嘿,我倒忘了,以你王长史的胆大包天,这场风波未必不是你晋身的机会。”纥干承基苦笑,“想让我交代,却有一个条件。”
“你说。”王玄策道。
“在皇帝面前,算我自首告发。”纥干承基道,“如此我还能逃得一命,要不然我必死无疑,为何要将这种天大功劳送给你?”